第一章 龙战将力镇异象 小蛮妖独闯龙宫
“麻子!把定船舵,别慌!!”
老刘站在甲板上,死命抱住桅杆,身后的掌舵手王麻子虽心领神会,怎奈整艘船在巨浪的冲击下,如同浮萍般剧烈起伏,他双手间就像抹了油,是如何都抓不住舵,又一股巨浪打到船的右侧,船体猛地向左倾,再遇到浪头将船头高高抬起,继而猛然下坠,甲板上顷刻间人仰马翻,痛嚎连连。
老刘好不容易摇晃着起身,再一摸额头,湿热的血液顺着脸颊不住下流,任凭冰冷的雨珠撒豆般砸在脸上,老刘的眼神愈发飘忽,他咬了咬牙,一手抓绳,一手撑膝,无比艰难的走向船舵。
一道张牙舞爪的闪电,骤然撕裂头顶灰云,随之激雷轰隆响彻天空,借着瞬间的光亮,老刘看清远处景象,不禁面如死灰。
只见高耸如山的海啸,仿佛一座上抵苍穹的巨大海墙,携卷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,滚滚如龙间迅速接近,即使穷尽老刘心血打造的大渔船,恐怕也会在顷刻间化作粉末。
目睹这惊骇万分的东海异象,老刘不免陷入深深绝望,可就在他缓缓闭上双眼,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命运时,突然一道挺拔身影,傲立于汹涌潮头,岿然不动,凛如神明。疾风狂浪,全被他一袭蓝白袍衫阻隔在外。
恍惚中,老刘好似看到那人头顶的双角峥嵘,却终究抵挡不住席卷脑海的倦意,失去意识以前,仿佛听到有个冷峻的声音道:“告诉你认识的渔民,最近东海,可不太平,万万不得出海。”
等老刘再醒来的时候,已经躺在了东海渔村外的沙滩上。
阳光亮得刺目,仿佛方才的风浪不过是一场噩梦。身边不停有人经过,人声远远近近,传到耳中却依然令人心惊。
“快看,什么鱼这么大块头?我打了一辈子鱼从来没见过呐。”
“呵不得了,我听我爷爷说起过这种鱼,只有深海才有,怎么给卷到岸上来了?”
“你看着贝壳上有个东西,字不像字,画不像画,不会是鬼画符吧……”
龙战将救下渔民老刘的船后,便匆匆去往别处巡视。东海突发海啸,他作为龙宫大弟子,未等师父下令,便自己前来海面探查。可是除了救下几艘渔船外,一筹莫展,不论如何施法,始终难以抗衡。眼下海啸已经平静,可是深海之下,谁知还潜伏着多少危险。
三界虽大,各有其主,从开天辟地起便是如此:仙族高居九霄,鬼族深藏幽冥,人族居住在城邑田野,而魔族则占据了山岭荒原。而浩瀚汪洋却仿佛无人能够驾驭。远古时这里是无主之地,海洋中的生灵在这里自然生灭。后来仙族用水法操纵海洋中的水,施云布雨,却将大海搅弄得风波不宁。海中的灵长-龙,群起相争,将四海之水吸尽复而吐出,三界一时间又是大旱又是大涝。仙族不敢再染指四海,不过却用修习仙法为筹码,将群龙收作仙族的一支。从此后海洋虽由龙宫统辖,可背后却也逃不开凌霄宝殿的覆雨翻云之手。龙宫虽归属了仙族,却仍有些特立独行的傲气。
眼下东海有此异象,龙宫却未发现丝毫征兆,恐怕三界都会认定龙宫难逃干系。龙宫上下是时候好好厘清缘由了。龙战将如此想罢,劈开前方海浪,一跃而入,向着五光十色的东海之渊,疾驰而下。
不知不觉间,已然踏入龙宫主殿的水晶宫。
便在此时,随着整座龙宫猛烈摇晃,虾兵蟹将俱是身形不稳,无处不在的海水激流回旋,将附近的海兽卷起,轰然砸在宫殿墙壁上,隆隆声由此不绝于耳。
龙战将堪堪稳住,抬头看去,不禁愕然,只见头顶上方海水异象频出,先是翻滚,继而受巨力拉扯,最终形成强烈漩涡,夹杂着游弋浅海的鱼兽鲸豚,疯狂肆虐,俨然再起海啸之势。
忽然有一声巨响从大殿之外传来,龙战将料想大事不好,连忙像巨响处奔去。果然见滚滚水流夹杂着五光十色迎面涌来。
龙宫宝库被冲毁了!
龙宫宝库可是不得了的地方,四海奇珍无一不有,就连那万世魔神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也是从这里夺去。如今却遭此大劫,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。
龙战将带领虾兵蟹将左支右绌半日,才将宝库破损的大门重新修复,然而宝物已然丢失了大半,龙战将最是忧心的是丢失了两枚避水珠。避水珠虽然不是最珍贵的,但是得了避水珠就可以出入龙宫入无人之境。要是教歹人得去,眼下的龙宫恐怕毫无防范之力。
这时一个粉紫色身影从碧蓝的底色中闯入视线,龙战将下意识地警惕起来,定睛细看,却是一名白发女子,见其穿扮,绝非龙宫中人,龙战将随即雷拳轰出,并将其逼停,后者不甘示弱,还以厉掌,谁知掌力却被龙战将的碧青长棍化成水泡。
女子见状,惊疑的咦了一声,又接连击出数掌,每一掌均被碧青长棍化成泡沫,映着龙宫的五光十色,倒显出缤纷光彩。
周遭的虾兵愣了,龙战将也全然看不懂,唯独女子不断催掌,随着水泡目不暇接,那杆碧青长棍也像孩童般欢愉晃动,龙战将反应过来,便厉声呵斥:“来者何人?竟敢擅闯龙宫!”
碧青长棍立即收势,如受到训斥般,自觉飘忽到龙战将身后,此刻安分,任谁都能看出它的怯意。
女子闻言,眼波一转,将龙战将从头到脚打量一番,气势毫不退让,从容调笑道:“我以为是谁呢这么大口气,原来是龙宫子弟,我当你们这时候都在平息海啸,不想还有闲工夫和我这样的弱女子缠斗?”
龙战将被她说得面上一热,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,却又后知后觉发现女孩儿额头双角,与仙族不同,此女的双角尖锐,且向内拱,宛如一对小月牙,虽看似可爱,却显然是个魔族女子。
龙战将心思急转,刚刚遭遇海啸怒威,又险些被莫名宝物砸中龙宫,接着又现出魔族妖女擅闯龙宫,这一切会否太过巧合?
想到这,他满带疑惑的审视女子,联想到来龙去脉,龙战将愈发感觉,她即使不是敌人,恐怕也与东海异象难逃干系,便加重语气质问:“这东海海啸,是否与你们魔族有关?!”
女子听到这话,竟然笑得直不起腰来:“好笑好笑,你太瞧得起我了,我要是有这本事,你们龙宫的宝贝一个都不会剩下。”
龙战将见她语带讥讽,心中着实有些恼怒,便抓住话头:“这么说,你就是冲着宝物来的!”
小蛮妖对龙战将的逼问毫不在意,玉手一挥,不知从哪里拿出个碧蓝莹莹的宝珠:“宝物么,随手就能捡呀,根本不需要偷。”
“避水珠!”龙战将一看,伸手要取。
“我捡到了便是我的。”小蛮妖再一晃手,避水珠便不知藏到了哪里,“你要是想要回去,不如我们做个交易。”
龙战将冷笑道:“你这魔女真是无耻,私闯龙宫,擅拿宝物,我为何要与你交易!”
小蛮妖撇了撇嘴,无奈摇头:“小气,那我走了。”
龙战将见小蛮妖要走,上前阻拦,却听身后再次发出一声巨响,比之刚才海啸掀引更加剧烈,而龙战将的瞳孔也骤然收缩,立时朝所有人急呼:“小心!”,小蛮妖本能的转身看去,只见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水流卷着大量珍奇和海底生物飞旋而来,一些虾兵来不及躲闪,俱被狠狠砸中。唯独龙战将迅速御棍在前,将水流生生挡下,这时又飞出一尊方形物体,余势不减,向不及反应的龙战将径直砸来。
反倒是小蛮妖轻呼一声,果敢的催掌拦阻,在物体即将砸中龙战将之前,重重击碎,随着嘭的一声巨响,碎石飞溅四散。龙战将低头望去,只见几块碎石深深插入光滑的龙宫地面,周遭石地龟裂纵横。
龙战将顿感惊讶,慌忙近前仔细查看,而小蛮妖也随同蹲在一旁,睁大一双杏眸,细细观察。那石块看起来像是石碑的残片,也许是年头久远,上面已长满一层厚厚泥土与海藻。片刻后,小蛮妖突然眉毛一动,似乎察觉到残碑异样,她伸出一指,在中央处轻轻敲打,表面斑驳的一层薄泥竟微微碎裂,小蛮妖于是喜出望外,又重重敲击两下,只听一声“咔嚓”脆响,由残碑中央不断绽开蜿蜒裂纹,最终外层泥土与海藻自动剥落,随着一缕金光晃过,二人终于看清了残碑真容!
第二章 龙战将突遇恶兽逍遥生出手解围
残碑此时静静散落在海底,看起来不过是块极普通的石块,可是上面却刻着些如鬼画符般的东西,字不像字,画不像画。
“龟丞相!”龙战将想起龙宫的龟丞相活了有八百多年,记性虽然已经不好,但见闻数倍于常人,决定将残碑交给龟丞相去看看。龙战将正要拾起残碑,却被小蛮妖不轻不重地挡开了手。
龙战将的怒气方才因小蛮妖出手相助而灭了大半,如今怒火又盛:“你敢和我抢宝物”小蛮妖从容起身,慵倦地伸了伸懒腰,似笑非笑地望着龙战将:“宝物啊,我还你就是。”说罢,款款向向龙战走去,一双杏目眼波盈盈。
龙战将有些无措,竟然生生退了两步,眼看小蛮妖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欺到身前,不由一把抓住,喝到:“你干什么?”
“我还你宝贝啊!”小蛮妖也不挣脱,只是笑着说道。龙战将一惊,甩开小蛮妖的手,只见手中已经多了一颗避水珠,再抬头一看,小蛮妖手中拿着残碑,得意地朝他晃了晃,转身就跑。
龙战将素来高傲,今日却被小蛮妖几番戏弄,此时已经怒不可遏,起身就要去追,却见虾兵跌跌撞撞的走近,大声高呼:“女侠留步啊,多谢救命之恩!若不是方才海啸中出手相救,只怕小的已经命丧黄泉了!”
说完便声泪俱下,连带着一具虾壳也颤动不已,再看他一条虾腿,的确弯折,却绑有一条紫红衣带加以固定,龙战将看到小蛮妖远去的背影,一袭紫红色长裙,惊觉虾兵所言非虚。
龙战将的怒气又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,心中思忖道:“这魔女救了我,又救了虾兵,可见不是奸恶之徒。可是她行踪如此古怪,又夺走了残碑。对了,她刚才离去时如此自如,身上肯定还有避水珠没有交还。我必须得找到她。”
想及此处,龙战将长棍一挥,排开两道浪花,浮升向海面,去寻找小蛮妖的踪迹。
小蛮妖此刻正在海滩上四处搜罗宝物,其中她最关心的还是刚才被她击碎四散到不知何处的残碑,那件东西看着并不值钱,她本不感兴趣,但见龙战将如此在意,却忍不住也上了心。眼下海边找了一圈,却一无所获,小蛮妖有些丧气,拿出那块残碑看了又看,赌气似的扔在了地上,嘟囔了一声:“切,也没什么用,不如就给那个呆子好了。”
话还没说话,小蛮妖又后悔了,弯腰重新去捡,这时她发现,沙滩上竟然又点点血迹,一直延伸向路边的椰林。“附近有人受伤了?”小蛮妖拾起残碑,顺着血迹,向椰林走去,只见是一只白虎趴伏在地,貌若沉睡,但急促的喘息与遍布四肢的血痕,皆暗示着一切极不寻常。
小蛮妖心下诧异:“这是灵兽白虎,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这时灵兽似乎有了点动静,只见它腹部起伏剧烈,神色时而舒展,时而痛苦。 小蛮妖有些心疼,见状想伸手安抚,便在此时,灵兽双眼突然圆睁,却是显出一对猩红大眼,嗜血杀意与污浊之气在瞳孔内交织闪现。
小蛮妖一惊,急忙后退,却已经来不及了。
灵兽突然暴吼,气息之强,周遭树木为之震颤,花落如雨,纷扬间,灵兽猛然张开遍布獠牙的血盆大口,疯狂咬向小蛮妖!
小蛮妖腾跳躲避,身姿灵巧,躲开受伤的灵兽并无困难。可是腰间的残碑却不小心落在了地上,小蛮妖下意识地仍要去捡。这一顿,灵兽已经扑到身前,小蛮妖被牢牢压制在地上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一根青碧色水纹长棍飞来将灵兽挡开。是龙战将!
龙战将飞身上前,将小蛮妖拉起,但仓皇中应对不足,便被再次飞扑而来的灵兽两颗尖锐獠牙刺入双肩,登时鲜血横流。
小蛮妖情急之下,拿出腰间的弯刀,向灵兽颈间抹去。这时只听朗声一呼:“且慢”,一把素白色扇子飞至,迅速接近灵兽脊背,却是戛然停顿,在半空中轻灵一摇,灵兽便仰天大吼,双眸眨动间竟现出昏睡之意,只此一瞬,血盆大嘴猛然卸力,龙战将得以脱身。
小蛮妖见龙战将伤口血流不止,心中不免有些愧疚,可是龙战将却不曾皱一下眉头,起身对着远处呼喊道“多谢了,逍遥兄——!”
话音才落,一袭雪白长衫飘然而至,笑容朗朗,好一个儒雅公子。但见他腕口紧束,步态利落,却又是一番侠士风度。两种气质同时相融,竟使人如沐春风。
逍遥生向龙战将抱了抱拳,却见龙战将的伤口仍在往外流血,有些心惊,问道:“这是灵兽所伤?”
龙战将皱眉道:“从从未见过如此狂暴的灵兽,也不知是何缘由,连力量也暴涨数倍,着实令人不得其解。多亏逍遥兄解救。”
逍遥生笑道:“言重了,前几日我与狐美人也被这灵兽偷袭,我一路追踪来此,狐美人去了灵兽村向村长报信。这事实在蹊跷,众所周知灵兽历来温顺,此兽却肆意咬食山中活兽,践踏草木,但不论我如何观察,始终找不出具体原因。”
“方才是我先碰到的灵兽,它受伤了,我上前抚慰,却不知怎么惊扰了它,它便发起狂来。“小蛮妖补充道。
逍遥生好奇地问龙战将:“这位姑娘是?“
龙战将有些面热,倒是小蛮妖落落大方地自报家门:“魔族小蛮妖。你虽不认识我,我倒是认识你呢!“
逍遥生略一思索,便恍然笑道:“我知道了,你是狐美人的朋友。”
小蛮妖打量逍遥生一番:“狐美人呢把你说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,什么学识渊博啦,什么算无遗策啦,看来你也有想不明白的事嘛。“
逍遥生无奈摇头道:“姑娘说笑了,三界之大,奥秘无穷,在下所知不过皮毛。”话音刚来落,一块残碑直落逍遥生怀中。
“还有一事要考考你。“小蛮妖指指残碑,”你看这上面的鬼画符是什么。“
逍遥生端详半日,眉头越锁越紧:“这上面的图案乍一看,虽然杂乱无章,但仔细看去却又颇有点汉字的章法,可又和汉字不尽相同。我猜,这或许是一种远古的文字。“
小蛮妖拿过残碑翻来覆去看了几眼:“那上面是什么意思呢?“
逍遥生摇头道:“这我就不清楚了,不过近日洛阳来了一个叫做万晓生的人,此人我有一面之缘,他师出于百晓生,学问又百倍于百晓生,我想他或许知道。“
“那我们一同去洛阳,找万晓生问个究竟。“龙战将说着拉起逍遥生就要走,逍遥生却道:”这灵兽受伤了,我需尽快将它送回灵兽村疗伤。“
“更何况,你还担心狐美人一路上会再遇到灵兽袭击“小蛮妖伸出一指向逍遥生虚点了一下 。
逍遥生有些羞涩:“不错,我确实也放心不下狐美人。“
小蛮妖和龙战将目送逍遥生带着灵兽离开,小蛮妖用手肘捅了捅龙战将,龙战将别过身去:“你我彼此救了一回,再不相欠了,你不要再碍事。“
“我是打算把残碑还你,你不要啊?“
龙战将转身,看到小蛮妖正拿着残碑在手上摇晃,小蛮妖一边笑着一边向远处跑去:“走吧,等找到万晓生再还你。“
龙战将已经没了脾气,摇了摇头快步跟去。
夕阳向晚,海面浮光跃金,美不胜收,让人几乎就要忘却即将到来的黑夜。
第三章 逍遥生送还白虎 灵兽村疑云密布
进了北俱芦洲的地界,恍如寒霜过境,入眼皆是苍茫。
逍遥生紧了紧衣领,牵着高大灵兽行走于冰原上,耳畔始终寒风呜咽,似哪家的孩童哭不停休。想到狐美人已提前赶赴灵兽村,对她甚是牵挂的逍遥生更不敢怠慢,在厚重雪地中竭力加快步伐,向着灵兽村方向急行而去。
借着万物归寂的清净,逍遥生也将往日来的种种因果在脑海中串联,东海近十数年未出现过如此规模的海啸,往日温顺的灵兽近期频频爆出性情突变,袭击行人的消息,脑中思绪翻江倒海,总感觉平静的三界背后,风波将起。
思忖之间,忽听一声响鼻,紧接着一阵雪雾迎面袭来,逍遥生忙展开扇子护在身前。
雪雾散去,逍遥生感到身体一轻,紧接着落入了一团绒绒白球之中。
“呼,哈哈,是你!逍遥生。”那白球发出轰鸣如雷的声响,震得逍遥生头皮发麻。
“冰熊大哥,别来无恙。只是如此盛情,在下恐难消受”逍遥生挣扎着说道。话音刚落,只听一声闷闷地鼻息,逍遥生落在了地上。
逍遥生起身看向冰熊守卫,那冰熊生得极为高大,虎头怪那样的大块头在他面前也要仰视几分,平日走起路来自是虎虎生风,可是今日神色中却有些憔悴,鼻息也有些沉重。但眼下逍遥生并无心叙旧,一心只想着灵兽发狂的事:“冰熊守卫,我有要事向村长禀报”,冰熊守卫挠了挠脑袋,身体却分毫不动。逍遥生见他神色犹豫,追问道:“可是出了什么事情?”冰熊守卫嗫喏道:“村长说了,最近不能让外人进村。”
逍遥生忙心中一沉,忙问:“为什么?那狐美人呢?“
冰熊守卫: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就是前几日狐美人来了之后,村长才下了这道命令。“
逍遥生大惊:”请让我进去吧,我和狐美人为了同一件事情而来“说罢,逍遥生将手一指,只见那发狂的灵兽白虎此刻正在催眠咒下酣睡,雪白的毛色和雪原融为一色,可额间却隐隐发黑。
冰熊守卫惊呼:”是白虎!他怎么睡这儿了?”说着上前便一掌拍去,逍遥生想要阻拦却已经晚了。催眠咒骤散,白虎腾地而起,茫然四顾。
“小心,它已经发疯了。”逍遥生紧张极了。话音刚落,白虎却醒过神,撒欢似的扑向冰熊。逍遥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虎一熊亲昵地互蹭着。
冰熊守卫不以为然,带着白虎向入口走去,谁知刚走到入口,白虎竟如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力量一般,重重地被弹了出来,在地上翻滚了几圈,再次起身时,白虎的额前地黑气已经蔓延开来,眼中也弥漫起了一层黑雾。虎口一呲,露出泛着寒光的利齿。冰熊守卫也发现了异样,白虎身体已经拱起,就要发起进攻,冰熊一把把逍遥生拽到身后,用手掌抗下白虎的猛扑。
逍遥生正要施放催眠咒,却见白虎利爪已近在眼前,力量和速度显然已较先前更为长进。眼看就要无处躲闪,只听一声清啸,一道金光飞来,直击白虎颅顶,白虎额头的黑气瞬间撒去,白虎随后晕死过去。
金光疏忽散去,空中传来温厚的人语:“冰熊守卫,让逍遥生进来吧”
逍遥生穿过冰洞,进入了灵兽村。这里本是世外之地,逍遥生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心中的惊艳:这里遍地琼花,满目晶莹,虽在极北之地,却和煦如春。大大小小的冰屋错落有致,若是到了夜晚,千盏百盏的灯火映照着冰雪,更是如梦似幻。
唯有那村子中央的湖,宛如一面尘封的明镜,无人踏足。那湖中心兀立着一座石碑,静穆在冰雪中,仿佛全天下地寒意都凝聚在周围,亘古如此。
眼前缓缓现出一个淡金色的身影,任由冰风吹的衣衫猎猎作响,满头白发却丝毫不乱,手中的麒麟杖想必就是刚才制服白虎的神器。
逍遥生凝视这位闻名三界的老人,灵兽村已存于世千万年,日夜守护锁妖碑与元石之力,期间历经诸多浩劫,除却隐世不出的数位长老外,也就属这位麒麟村长居功至伟,更因其渊博学识,而备受四族尊敬。
逍遥生上前作揖道:“村长,晚辈此番并非有意打扰,想必……”
“不错,你要说的我知道了。”麒麟村长眼中毫无波澜,出言打断了逍遥生的话,“谢谢你把灵兽送回来。还有,你朋友的伤也好了,你带她回去吧。”老人身后传来熟悉的细碎脚步声,有女子小心翼翼的喊道:“逍遥生?”
逍遥生看着从远处缓缓走来的狐美人,不由得泛出一丝微笑。但多日未见的狐美人,今日眼中似有一丝惶恐,再看看神情严肃的村长,没来由的嗅到几分反常意味。
逍遥生却忍不住问道:“村长,灵兽白虎为何会流落在外?又为何会狂性大发?“
麒麟村长轻叹了口气道:“逍遥生,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过问了。灵兽老身会严加看管。”
狐美人向逍遥生微微摇头,似乎在提醒逍遥生不要多问。
逍遥生实在着急,还是追问:”据我所知,灵兽伤人事件不止一起,还有……“
麒麟村长面色转冷,颇具威严道:“你们回去吧,前几日狐美人闯入村中禁地,被雷鸟守卫发现。以后,灵兽村不再欢迎你们。”
既然村长发话了,一旁的雷鸟守卫便顺势送客,声音却依旧平和:“二位请吧。”
村长神色愈发转冷,别过头去,显然不愿意多提此事。几个雷鸟守卫上前架住逍遥生的手臂,将他向外退去。逍遥生顾不得那么多,继续高声道:“村长,近来三界发生许多怪事,您知道吗?东海发生了巨大的海溢,灵兽发狂袭击路人……”灵兽村长闻言身体一僵,却还是没有停步。
狐美人上前握住逍遥生的手,示意他不要再多言。逍遥生倍感无力,便不再出声,二人挣脱开雷鸟怪,向灵兽村外走去。逍遥生这时才发现,灵兽村好像变得和过去大不一样了,村中阡陌屋舍依旧,却不见村民忙碌或安乐身影。偶然有从窗口探出的脑袋,看到他们又很快缩了回去。只有村口的冰熊守卫,看着两人挠了挠头,憨憨一笑,却也闭口不言。
出了灵兽村,天空便飘起了雪。
逍遥生叹息道:“灵兽村怎么了,为什么忽然变得戒心重重?”
狐美人道:“你可别忘了,灵兽村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守护锁妖碑,他们本就打算远离世俗,一心守再这里。或许过去他们的好客只是因为三界太平了太久了。”
“你也觉得灵兽村感觉到了要发生大事,所以才变得这样戒备?”逍遥生听出了话中之意,忙问,“对了,你前几日就到了灵兽村,后来发生了什么?村长说你闯入了禁地,是发现了什么吗?”
狐美人见逍遥生这般连珠炮似的追问,掩嘴笑道:“自认识你来,还不曾见你如此急切。我前几日来向村长告知灵兽发狂的事,村长一听,脸色变白了许多。她细细查看了我的伤口,又询问了一些关于灵兽的细节。然后便将我交给村中的长老治伤了。”
逍遥生这时才想起狐美人先前受了伤,连忙察看伤口。狐美人似是嗔怪道:”这半天你才想起来。“逍遥生有些心虚,狐美人却正色道:”不久以后,我就听村长下令不准让外人进村,也不准任何灵兽出去。到了夜晚,我听到屋外有奇异的声响,便偷偷跑了出去。我循着声响,便到了镜湖边。只见那湖中似乎弥漫着一股黑雾,像鬼手一般敲击着冰面,好像要冲出来似的。而那镜湖周围闪着一层金色的咒符般的光,像是在压制这些黑雾。而村中不停传来一些念咒般的声响。“
逍遥生听着描述,不由出了神:”然后呢?“
狐美人叹了口气:”再后来,我就被雷鸟守卫逮了个正着。“
逍遥生握住狐美人的手道:”他们没为难你把?“
狐美人摇摇头:”那倒没有。我觉得村长今天说的那些话,虽然严厉冷漠,但更像是为了把我们逼走,而不是真的讨厌我们。”
逍遥生思忖片刻,目光一定,对狐美人道:“我们再回去看看。村长也许有难言之隐,我们力量虽小,可不能袖手旁观。”
狐美人点点头:“走吧。不过你得想想我们要怎么进去。”
正说着,忽然狐美人向前一倾,捂住了被灵兽咬伤的位置。逍遥生只道她是伤口又出了问题,急忙扶住:“你怎么了,伤口又疼了吗,忽然脸色这么难看。”
说话间,狐美人面色又转好,示意他不要慌张:“别慌,我确实感觉伤口刚才有如被针扎了一般刺痛,而且一下子蔓延全身。可是好像现在又没什么了。”
逍遥生有些不放心:“我不放心,这些灵兽不知道中了什么邪, 我们还是再回灵兽村去让村长看看。”
二人再次折返到灵兽村,而这次在村口等着他们的不在是憨厚的冰熊守卫,而是一群目光湛湛的雷鸟人。二人还未走近,雷鸟守卫便走上前阻拦,逍遥生向他们说明了狐美人的情况,为首的雷鸟人有些犹豫,讨得村长请示后,决定让狐美人进去。谁知狐美人刚走近半步,忽然惨叫一声:“逍遥生!”
逍遥生忙上前,却见狐美人已经面色大变,一股淡淡的黑气正从伤口处沿着她的全身蔓延,就连那双昔日秋水盈盈的杏目,也涌动着黑雾,就如发狂的灵兽一般。
而后她微微勾起嘴角,笑靥如花,却是从唇齿间说出令逍遥生惊骇万分的两个字:“受!死!”
第四章 狐美人混沌附体 村长解开灵兽村真相
逍遥生不可置信的看着狐美人,只见她双眼空洞无神,仿佛被邪气入体,显得失魂无主,与平日里温柔聪慧的她,完全判若两人!
逍遥生心中惊疑万分,竭尽全力沉声问道:
“狐美人,你怎么了!”
狐美人却只是低头而笑,但此刻露出的笑意即使再美,也显出几分森然邪意。
不等逍遥生防范,狐美人突然抬头,双眸中的肃杀之气犹如尖刀。逍遥生只觉一股带着寒意和浊气的力量从脚下直往上蔓延,所过之处,肌骨无法动弹。
“竟然是封印术!”逍遥生心中大骇,”狐美人为何会封印术?”
封印已经蔓延到腰上,狐美人身随意动,五指如勾,对准逍遥生的脖颈,迅疾而出,死死扣住。
逍遥生双目圆睁,感到深深窒息,眼下他既想脱身,又担心施法难免伤及狐美人,如此摇摆不定之间,遍袭全身的力量却不断加重,似乎想要置逍遥生于死地,而他想尽一切办法,竭尽所能的使出浑身解数,不停以修为抗衡,却愈发感到百穴封堵,真气流转间,竟紊乱如麻,在体内蛮横冲撞,只一瞬之念,便危在旦夕!
于此雷霆万钧之际。伴随一道流光异彩,只听耳畔突起暴呵,如平地起惊雷,轰然炸响!
逍遥生周身,一阵气浪喷薄而起,脚下千万年的积雪坚冰被连连催起,碎裂成粉,与青松晃动而落的雪花扬起漫天流萤,徐徐飘散。
刹那间,村长右掌绽放璀璨金光,携卷浩然正气,猛力击中狐美人眉心。
一掌过后,又是一掌,流转间,狐美人双眼中白黑交替,周身不断飘出缕缕黑雾,身体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半逐渐僵硬。
逍遥生看得真切,这股黑气逐渐凝聚,便犹如实质般挤压所处空间,竟连空气也扭曲几分,像是一团燃烧炙热的暗黑邪火,散发出浓烈的死亡之息,使下方白雪瞬间融化成滩滩黑水,细听之下,竟似有恶鬼哀嚎如泣。此番骇人情景落在村长眼中,就连这位遍识三界妖魔的长者,也忍不住微微动容,下意识后撤一步,避其锋芒。
等村长运起全力,手心光芒骤然大放,终于击出势如雷霆的磅礴一掌。
只此一瞬,狐美人死死掐住逍遥生脖颈的右手突然脱力,原本相互贴近的二人就此分离,各自飞往相反方向,又重重摔落地面。
双掌间流转光芒的村长立刻挡在逍遥生身前,将掌心正对黑雾附体的狐美人,义正言辞的大声呵斥:
“妖孽!还不速速退散!”
逍遥生回神之际,以为村长是想击退狐美人,谁知村长前踏两步,双掌光芒瞬间大放,激射向狐美人,伴随一阵凄厉尖叫,只见狐美人面目狰狞扭曲,一股粗壮如臂的黑雾自头顶缓缓出体,那黑雾遇到村长手上白光,便如同遇见天敌般连连避让,而村长借势欺近,不停逼迫,最终他急呼一声:“灭!”
黑雾嗞嗞作响,兀自在空中萦绕扭动,顷刻间化为乌有。
村长就此收势,待光华尽去,他脚下微晃,雷鸟人眼疾手快,连忙上前扶住,村长将其轻轻推开,站在原地调息吐纳,却任谁都能看得出,方才的战事令她内力有损。
逍遥生在被村长及时解救后,也感到喉头一酸,似乎要吐出鲜血,强行压住浑身冲激不停的紊乱气机后,他匆忙起身,跌跌撞撞冲到狐美人身前,却见狐美人面容苍白如纸,双眼紧闭,气息微弱,不禁万分担忧,当即转头急问:“村长,她怎么了,伤可要紧?”
村长没有急于回答,站在原地平复调息,片刻后,随着脸上的疲倦缓缓舒展,却沉吟不语。
一头灵龟缓缓走近,恳切道:“村长,刚才的危险状况,俨然已超出我们此前的预计,只怕往后会越来越严重,灵兽村已经孤木难支了,正是需要三界英豪施以援手之际,您不要再犹豫了。”
村长定了定神,看到昏迷的狐美人和急切的逍遥生,叹了口气,对逍遥生说:”你随我来吧“
村长小屋内,一名不曾见过的守宫长老正在为狐美人进行了疗伤,只见那老人衣衫褴褛,面有菜色,沉默地在狐美人伤口处不断运掌。那伤口起初又黑又深,仿佛深渊一般,在老人的施法下蒸腾出缕缕黑雾。渐渐黑雾少了许多,而老人枯槁的双手却变得愈发灰黑。随着最后一丝黑雾的消逝,狐美人的伤口已经宛如新生,而那老人依旧是一言不发,将手掌迅速收到衣袖中。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屋。
村长注视着狐美人的伤口,长吁一口气,道:”放心吧,她没事了,只是会多睡一会儿。“逍遥生虽然对那老人十分好奇,却更牵挂着狐美人,急忙过去将狐美人平置于榻,狐美人脸上痛苦的神色已经消散,恬静如往昔,可是却丝毫没有要苏醒的迹象。逍遥生依然心忧不已:”她究竟怎么了?为什么忽然魔性大发?“
村长走到窗边,向外远眺去:”你们为什么会来灵兽村?“
逍遥生恍然大悟:”你是说,狐美人是因为被发狂的灵兽咬伤才会这样?“
村长点点头。
逍遥生思忖着:”这么说灵兽发狂也是这个原因?他们都是被什么东西侵染了?“
”不错,被侵染的人会失去灵识,轻者自己会变得痛苦不堪,残暴嗜血,严重的更是意识丧失,犹如行尸走肉一般。”
“他们是不是还会获得什么特殊的力量”逍遥生追问道,“方才,我看到狐美人竟然使出了封印术,太匪夷所思了。”
“严格来说,被侵染的人已经算不得三界四族中的任何一类了,人不人,魔不魔,他们可以会任何法术,力量也比以往强上许多”
“所以侵染他们的究竟是什么?为何又这样邪恶的力量?“
”混沌。”这二字村长说得并不高声,却仿佛一记重锤落在逍遥生天灵盖上。
“是混沌?“逍遥生喃喃念道,”混沌不是一直都被封存在锁妖碑中吗?难道锁妖碑……“
村长缓缓回转身来:”锁妖碑早已出现裂隙,先前老身和四大长老均用当年先民遗留下来的元石碎片修补了,可是没想到混沌之势越来越强,已经无法阻挡,最可怕的是——元石……已经耗竭了。“
逍遥生听到此处,腾地站起:”那该如何?“
村长正视着逍遥生,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:”无计可施,除非找到别的元石。“
逍遥生这才发现村长双眸颜色竟然是不同的,那眸中此刻浮现出了一丝与往日智慧的长者所不符合的彷徨和无助。
说完,村长来到狐美人身前,侧身坐在塌上,继续缓缓说道:”如今从锁妖碑中逃出的混沌之气越来越多,年幼的灵兽受到影响,发了狂离开灵兽村,而灵兽村外的人被灵兽袭击,也极有可能被混沌侵蚀。就连狐美人这样修为不错的人也被感染了,可以想见,如今混沌正在三界蔓延开去。老身本不愿让三界陷入恐慌,于是隐瞒了此事,想要全村上下一力解决。可没想到却贻误了时机,是老身的一意孤行,害了所有人。“
逍遥生感到此刻她身上背负了千年的重担正将她的身躯越压越,此刻她已经无力顾及一个族长的威严,更像是一个为家族生计忧心忡忡的祖母。
逍遥生心中本对村长有些怨气,此刻这怨气也化作了一股酸涩涌上喉头:”村长,您不愿意说总有您的考虑。只是对抗三界本就不单单是灵兽一族的事,也是四族共同的责任。“村长眉心稍有舒展,抬起头了看着慈爱地端详着逍遥生:”是了,难得你年纪轻轻,心中便如此明白。老身却糊涂了这么久。“
说话间,昔日那个沉静坚定的长者又回来了:”眼下当务之急,便是找到新的元石。“逍遥生一脸欣喜:”还有新的元石?“
”在这三界之中,定然还有元石存在,但是眼下并不知道元石的踪迹。只留下一些虚无飘渺的传说“村长苦笑着道,”可是如今三界像你一般的少年英雄辈出,如果将大家的力量集中起来,或许可以发现一些什么。“
逍遥生向前一步,抱拳道:”愿为村长驱使,我可以将此消息带到长安,到时,三界之中有识之士定然会集聚灵兽村,共克时艰。“
说到这里,逍遥生闹海中闪过许多身影,他们正是村长口中的少年英雄。忽然他的思绪停留在了龙战将身上。
”龙战将!“逍遥生失声喊道,接着猛然站起,”糟糕,龙战将也被灵兽咬了!“
第五章 万晓生智解残碑 龙战将力压混沌
洛阳城内人流如织,摩肩接踵,楼宇林立,遮天蔽日,极大唐气象之盛,不输长安。
来此寻求万晓生帮助的龙战将与小蛮妖,一前一后行走在熙攘街头。小蛮妖平素多在山野间自在流浪,对这繁华景象自然十分入迷。天南地北的豪侠义士,奇装异服往来络绎,沿街叫卖灵材至宝,引得小蛮妖眼花缭乱,一会儿跟货郎讨价还价,一会儿跟小孩抢面人。
龙战将忧心残碑,根本无暇游玩,他向来雷厉风行,于是加快脚步疾走,正津津有味的小蛮妖回过神来,赫然发现那木头已经先自己一步,便喊道:“喂!等等我嘛?”龙战将浑不搭理,脚下依旧如风。
小蛮妖伸了个懒腰,道:“难不成你知道万晓生在哪儿?“
龙战将脚步一滞,气冲冲地转过身来,出口的话却有些心虚:”……不知道。“
小蛮妖乐不可支,龙战将气结:”不知道才要尽快寻找,像你这样四处游荡难道就能找到?“
”怎么不能,我打听到了,跟我来吧!“小蛮妖轻快地越过龙战将跑到前头,还不忘回头勾勾小指,龙战将无奈跟上。
洛河穿城而过,恰逢日光透过低垂的杨柳散落河岸,粼粼波光倒映着二人的身影,那身影好似被风吹着的纸鸢,一会儿渐渐靠近,一会儿又拉出几分距离。
过了洛河,道路愈发宽阔起来,人潮更密集得几无下足之地。二人几度被人群冲散,龙战将左支右绌之间,忽然感到一双冰凉光滑的手将自己拉住,是小蛮妖。小蛮妖手劲颇大,拉着龙战将在人群中左突右闪,龙战将只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,唯有手上传来的凉意让他莫名的心安。
“假的!什么,不相信,我说假的还能有假?”
人语呕呀中,这句话本如石沉入海,可是被小蛮妖极为灵敏地捕捉到了。她耳朵一动,手上用劲,拉着龙战将向声音方向突破而去。二人跌跌撞撞挤出人群,龙战将只觉一阵脂粉香气扑面而来,抬头一看,不由脸红起来。小蛮妖见他面色有异,也看过去,只见“留香阁”的牌匾高悬,不由大笑起来。龙战将甩脱了小蛮妖的手,愤愤道:”这个万晓生,竟然躲在这种地方。“
”万花丛中好藏身呐,年轻人。“循声看去,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矮小的男子,衣着也算考究,可是却大剌剌地坐在人来人往的街上,低头翻看着一个海螺。身边更是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,好似在在垃圾堆里。
小蛮妖蹲下身来问:“你就是万晓生喽?”
那男子闻言,咳咳两声,一甩头从垃圾堆里站了起来:”没错,在下万晓生,乃江湖百晓生之徒。吾之学问百倍于吾师,二位定是慕名而来,有什么要向在下请教的吗?“
小蛮妖和龙战将面面相觑,小蛮妖低声道:”喂,这人靠不靠谱啊,我看他除了牛皮吹得和百晓生一样好以外,看起来还没百晓生靠谱。“
龙战将也是一脸嫌弃:”要不是逍遥生让我们来找他,我现在就掉头走。“
万晓生捋着他人参须一般的稀疏的胡须,悠悠然道:”二位是从东海带了什么宝贝来吧?大水冲了龙王宫,龙王宝库尽空空。“
龙战将见他不仅说中了自己的来意,甚至说出了龙宫宝库被冲毁的事情,态度恭敬起来,却仍不敢轻易把残碑拿出来,只是问:“先生如何得知?”
万晓生慢悠悠地坐回垃圾堆里,一根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划着圈,脑袋也跟着转悠起来:“天下之事有十,耳闻能知其三、目察能知其三、意会能知其三”
小蛮妖好奇地蹲下来托腮问:“还有其一呢?”
万晓生夸张得捂了捂鼻子:“还有其一就是靠嗅,你们身上好大一股海腥味!”
“啊,真的么?”小蛮妖嗅了嗅自己,又凑过去嗅了嗅龙战将,龙战将顿时心跳如雷,连忙岔开话题:“先生,我们确实有一件东海的宝物要请你过目”说着一伸手到小蛮妖跟前,小蛮妖不舍地从怀里掏出残碑来。
只此一瞬,万晓生突然收敛笑容,双眼中的神采暴涨,像是突然发现人间至宝的兴奋,以及对待新知识的渴求丝毫不加掩饰,于是伸出两指摩挲碑文,脸上兴奋转为凝重,又好似灵光一闪,从垃圾堆中迅速找出一册书,十指如飞,不停翻阅,一边喃喃自语道:“不对啊,不对啊,不对啊”。
小蛮妖耐不住性子,将万晓生的书拿起:“什么不对不对的,你啊就挑对的说。这残碑上的鬼画符究竟是什么?”
万晓生指着残碑上的符号,语气难得地急促了起来,:“你们看,这枚符号像什么?
“只见这是一横上立着一竖的字符
小蛮妖端详半天:”这个有点像什么字来着,但好像又不一样“
万晓生:”这可能是字也可能不是字。“
”是船,那平整的一道,是船身,而上面立着的是桅杆。“龙战将冷静地说。
小蛮妖点点头,问:”那这几道交错扭曲的线条又是什么?“
龙战将道:”是海。”
小蛮妖撇了撇嘴:“就你知道得多”。她指了指另外一个字符问:“那这是什么?”龙战将这回语塞了。两人一同看向万晓生。
万晓生道:“这是一个拿着棍子的人。”
龙战将自语道:“海、船、拿棍子的人,这是什么意思呢?这些是哪里的文字呢”
万晓生正色道:“我刚才比对了许多不同时期、不同民族的文字,发现这些符号和许多文字都有共通之处,却又有许多不同,构字更无章法,书写也更为随意。它可能是一种比现存所有文字都更古老的文字。可惜,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残片,在下虽然博学广识,也难为无米之炊啊”
”你好好想想。”小蛮妖忽然一拍脑袋,从身上掏出几串水晶、珊瑚珠,龙战将一看脱口而出:“这,这是龙宫的宝贝,你果然是……“
”我呢就是去龙宫盗宝的,还没盗上,就白捡了不少,怎么样,也算是取之于龙宫,用之于龙宫了。“小蛮妖满不在乎地说。
谁知万晓生一把推开小蛮妖手中的宝物:”我万晓生如此高洁出世之人,岂会在乎报酬,我替人解惑完全是因为热爱真知,愿将……。”
小蛮妖只觉得头都大了,连忙求饶。
万晓生继续说:“我只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——去找全所有的残碑。以我万晓生之智慧颖悟,很快就能揭开碑文的内容。“
龙战将对万晓生抱拳道:”我们这就去。“
二人别过万晓生,取到长安东去往东海。路上龙战将突然眉头微皱,他的这一变化落在小蛮妖眼里,显得十分异常,于是她谨慎问道:“怎么了?”
龙战将只觉得浑身发软,意识逐渐朦胧,脑海深处仿佛有另一个声音,在不断发出犹如鬼魅的阴笑,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,却发现晕眩越来越强烈,堪堪就要站不住。
小蛮妖见状,连忙上前搀扶,龙战将却猛地将她拍开,咬牙道:“你别过来!”
小蛮腰定睛看去,当即花容失色,只见龙战将的手腕处微微显出丝丝淤血,急忙扒开他的衣袖,却呈现出一排尖利咬痕,更有若隐若现的黑气正在伤口边缘徘徊。
见此情形,小蛮妖心有余悸道:“这是当时被灵兽咬伤的伤口!”
龙战将凝神将体内的真气聚集,往伤口处逼去,越发觉得那处疼痛不已,真气像援军一般正在将邪气逼近,却又遭到激烈抵抗,存存推近间,耗费了极大气力。
渐渐龙战将的面色也逐渐红润,他定了定神,意识也转为清晰,重重呼出一口气后,沉声道:“刚才似乎有一种邪气想要侵入我的神识,幸好我修为还算不低,本身抗性也高,这才将其驱除体外,免于被邪气感染。”
小蛮妖于此放下心来,拍着胸脯说:“刚才真是吓死我了……邪气,什么邪气?”
龙战将摇摇头说:“我也不知道,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,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落入深渊。”
小蛮妖一把拉住龙战将的手:“什么深渊,你不会掉下去的,我拉着你!”说完这话,小蛮妖也难得地有些羞涩,却还是固执地补充道:“我永远拉着你。”
回到龙宫后,龙战将带着龙宫弟子一道将东海翻了个遍。当然,龙宫宝库失守的消息也早已不胫而走,三界中不少人都远道而来,在海滩上寻宝。一时间,东海边也热闹得不输洛阳。可惜,大多捡到的都是些古怪的海产,能发出轰鸣声的海螺、怪鱼化石等等,却并不值钱,残碑更是难觅踪影。
这天,东海之上发现了一件尤为奇特的“东西”
第六章 龙战将突遇徐福后人 万晓生破解残碑密文
01.
三界寻宝的热潮,一路从东海渔村的草舍荒沙,席卷到了朱门重楼之中,连富有四境的大唐天子李世民都颇多留意,下诏要举办一次“大唐奇宝展”。
此诏一出,长安的达官贵人,各州县官吏无不蠢蠢欲动起来,四处搜罗各种宝贝送至长安。富商大贾们也想着进献些宝物,好换得一官半职,光耀门楣。
这日,便有一艘宝船从海上而来。这宝船气派惊人,未及靠岸,便引得海边寻宝的众人停下手中事来,一起引颈望去。只见那宝船风帆涨满,破浪如剑,吃水更是较一般船舶深了许多,不知其中载运了多少宝贝!
宝船一泊岸,船上便下来数十名船夫武夫,七手八脚将穿上的宝箱一箱一箱地装上前来接货的马车,忽然一个宝箱在搬运过程中自己扑腾起来,船夫皆是一惊,手中不稳,宝箱翻落在地,里面竟然骨碌碌滚出一个活物来!
只见这活物蜷曲成一团,裹着一只破麻袋,沾满了淤泥海草,还有长如荒草的毛发,手爪紧紧攥着一根破木棍。
船夫面面相觑,围观者窃窃私语,却都不敢上前。
小蛮妖却是个胆大的,上去就给了那活物一脚,人群中一阵惊呼。
“啊~~”谁知那活物发出了尖锐的鸣叫,一下子盖过了人群的惊呼和争论,“痛死了。”
说着那活物竟然慢慢地伸展开来,麻袋里钻出两只手,和淤泥海草颤抖许久,解放出了两条腿,那荒草似的长发下,露出了一张仿佛盐碱地一般干涸焦枯的脸。皮肤、嘴唇、牙齿都是黑黄黑黄的,眼睛里的那小块眼白倒是显得格外突兀。
“竟然是个人!”
“呔,你怎么躲在宝箱里,有何企图?”
一时间,原本畏畏缩缩的船夫和围观者都大胆了起来,将那人包围在中间。
那人见这许多人,又是一阵尖叫,将手中的破木棍一阵乱舞,撞得围观者人仰马翻,一路向海岸跑去,边跑边大声呼叫:“饶命……救我……不是我……啊救我!。”
“一个疯子,有趣”小蛮妖嘴角一撇,将手一扬,只见一只海螺飞去正击在那疯子的膝弯,那疯子向前扑到在地,海螺也随之掉在一旁。那疯子四肢大张地趴在地上,挣扎着下个要爬起来。却又忽然安静了下来,双眼死死盯着那只海螺,匍匐过去将耳朵凑在一边听着,一边砰砰磕头:“啊啊,仙人饶命!赐我不死草!蓬莱!我到蓬莱了!啊,仙人!”
这话一出口,人群又骚动了起来。
“你听到这家伙说什么了?”
“蓬莱?那不是传说中的东海仙岛么?”
龙战将对此事本十分冷淡,但听到“东海”、“仙岛”这些字眼,又看到这个疯子对海螺中的神秘声响反映极大,不由心中一动, 顿觉和残碑上的文字“海”“舟”“木棍”吻合起来。于是上前去将疯子扶起,那疯子却拼命抱住海螺,生怕被人抢了去。
龙战将难得好声好气地劝道:“我不抢你的海螺,我带你去好好休息。”
02.
龙战将正要带着人离开,忽然又围上了几个武夫,领头的船长背手握着一把金刀,吹胡子瞪眼道:“小兄弟,这厮你不能带走,他弄坏了我们的货物,给我们造成不小的损失,这笔账自然要找他来算。你不能随随便便把他带走”
船夫们也跟着附和:“对啊!他弄坏我们的货,必须得把他扣押在船上,做工补偿!”另有船夫抽出长刀,围成一圈与龙战将对峙。
龙战将面色如冰,一手仍然扶着徐福,另一手横于胸前,微微聚气。
此时武夫前踏一步,咬牙问道:“小兄弟,我好言相劝,你别多管闲事。”
话没说完,他面色骤然紧绷,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
“老大,不好啦”船上穿来惊呼,船长向海里看去,原本平静海面渐起波澜,近处海水正慢慢汇聚漩涡,在宝船周围缓缓凝聚。
船长惊恐地看了一眼龙战将的手心,顿时失了方才凌人的气势,心中已然惊恐万分,急忙讨饶:“想必是龙宫的高人,得罪得罪!放过我这宝船吧,这疯子悉听尊便。”
龙战将便提起疯子,轻灵一跃,转瞬间登上沙滩,船只顷刻平稳,而老船长与水手们,俱是满头大汗,脊背全湿。
03.
龙战将和小蛮妖将疯子带到一户久无人住的渔家,疯子一进屋似乎就平静了许多,像个常人一般东看看,西摸摸,最后来到堂前剥落大半,难辨颜色的年画前,凑近了过去。那画上写着蓬莱二字,画面是一座仙岛,云雾缭绕,红日出海,岛上桂殿兰宫。那疯子看了嗤笑了起来:“哈哈,什么蓬莱,假的!”
龙战将问道:“那你说蓬莱长什么样?你到过蓬莱?蓬莱在什么地方?这海螺是不是和蓬莱有关系?”
话说一半,疯子堵住耳朵,自顾自道:“你话好多,我快饿死了,没力气回答。”
二人弄了些酒菜给疯子填肚子,那疯子胃口倒是惊人,吃鱼连骨头都不吐出。
小蛮妖忍不住吐槽:“喂,你八百年没吃东西啦?”
疯子忽然停了下来,打了个饱嗝道:“八百年?八百年啦?现在是什么时候?始皇帝还在位否?”
小蛮妖和龙战将面面相觑,龙战将道:“如果你说是秦始皇,那么距今确确实实已有八百余年。”
那疯子忽然将手中食物一丢,放声嚎啕起来:“八百年,八百年,我还回来做什么?始皇帝死了,徐公死了,我,我还回来做什么?”
“始皇帝?徐公?蓬莱?”龙战将激动地将疯子拉起问道,“你说的是徐福出海的事?”
疯子两眼流出泪来,倒是把原本浑浊的眼睛和枯干的皮肤洗刷地干净了些,那污泥指下的面孔也不过四十来岁,他抽泣道:“我曾随着徐公出海,为始皇帝寻找蓬莱仙岛,那岛上有不死灵药。可是如今他们都死了。”
“还真是个疯子。你才不过三四十,怎么可能在八百年前跟随徐福出海”小蛮妖脾气又急了起来。
“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过了多久,海上全是血,没有尽头,我不知漂了多久。然后我看到了蓬莱。”
“蓬莱有巨鲛挡路,有电、有大浪、风从海底一直升向天空,我看到了云中有披着金鳞的仙人。”
“仙人救了我,我又漂啊漂,没想到就漂了八百年……”
龙战将听罢,一把拉起疯子,对小蛮妖说:“走,我们带他去找万晓生。”
小蛮妖却将信将疑:“你觉得他是万晓生所说的‘拿棍子的人’?”
龙战将点点头:“我不确定,听他的描述似乎很像,但是时间上又难以对上,毕竟那残碑上的文字比任何文字都要古老。所以我才要带他去找万晓生解惑。”
于是三人成行,伴随着胯下坐骑疾驰如风,向洛阳城火速赶赴。
04.
留香阁外,万晓生的地盘上,原本堆积如山的垃圾已被清空,只见许多残碑拓片被齐整地排列在地。万晓生原本眉头紧锁,见到二人,却又顿时神采飞扬起来,不等龙战将开口便滔滔不绝起来:“这几日,进展不小,你们来看。”
说着万晓生用一根细棍点着排列在地地拓片,尖声道:“据我的推断,这碑文上的内容是,有八百个各族勇士,东渡重洋,去寻找一种具有灵力的石头,这是为了对抗一种东西,就是这个”说到这里万晓生把细棍点到了一个符号上,这符号非直非折不方不圆,毫无规则。万晓生补充道:“而且,这符号多次出现,不光有单独出现,还有的时候和一个人形符号结合起来出现。这是我眼下唯一没有明白的事情。”
正说着忽然只听那疯子大呼一声,连连后退,先前已经清明的眼珠此刻又混沌了起来。
万晓生指着疯子道:“他是谁?”
龙战将正色道:“说出来,先生可能不信,他自称是八百年前追随徐福东渡寻找蓬莱仙岛的人。”
万晓生大惊:“他是徐福后人……蓬莱,东渡……”
“您也直觉这两件事之间或许有关联?”
万晓生摇头:“不对,时间上天差地隔,而且徐福东渡是为了寻找不死药,而这些勇士东渡却是怀着死志,看起来是为了寻找一种关系三界存亡的灵石。”
“不错!”忽听人声有远而至,几人转头看去,是逍遥生。
逍遥生走到万晓生面前一作揖道:“如果先生推测不错的话,这里所说的关系三界存亡的灵石,确有其物。先生请和我去一趟灵兽村,那里还有人等待先生解读出来的消息。”
逍遥生说罢看向龙战将,紧张道:“自从上次被灵兽咬伤后,身体可有恙?”
龙战将道:“前些日子只觉得有浊气攻心,后来被我运气压制,逍遥兄怎么会知道?”
逍遥生舒了口气:“还好你修为高超,这本是极其凶险之事。我此番来就是担心你出事。”
龙战将不解:“究竟怎么回事?这灵兽又怎么了?”
逍遥生叹息道:“这里不便多言,还是请各位和我去一趟灵兽村,事不宜迟!”
第七章 灵兽村商议应对之策 祭剑魂追踪混沌至此
01.
万晓生自称读万卷书,却还是第一次行万里路。
那一日逍遥生造访洛阳,次日天还未亮便带他们直奔灵兽村,几人背影后,凌晨的洛阳晓空墨色尤未褪尽。紧接着便是连续的赶路,到白雪皑皑的灵兽村村口下马时,万晓生早已两腿绵软,发着颤就要瘫下去,好在守在村口的狐美人及时伸手,一把扶住了。
等在一旁的村长面露惭愧,“为灵兽村之事,害先生如此奔忙,都是老朽的不是…”
万晓生连忙躬身:“无妨无妨,路上逍遥生已说明了锁妖碑的困局,晚辈今日赶来,就是有一重要线索要跟您核实!”麒麟村长眉目一挑,赶紧将众人带进祠堂。
“如此这般,我在残碑上解读出,上古有八百个四族勇士,东渡重洋,去寻找一种具有灵力的石头,这是为了对抗一种力量。”万晓生沉声说。龙战将毫无废话,利索的打开行囊,将碑文拓印展示给村长。一直待在村内养伤的狐美人和众位灵兽村长老眼中俱是惊诧,好奇的打量起来。
村长抚摸着着碑文上反复出现的那团符号,非直非曲,不圆不方,毫无规律,凝视之下却感到它好像有着深渊般的诡秘力量,令人失神。村长背对众人深深沉思,显然也没有料到碑文背后所包含的意义之重大。
02.
众人也屏息凝视着村长的背影,只等着她一锤定音。
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,只听到村长轻咳一声,众人都围了上去。村长缓缓转过身来,拄着麒麟杖的双手有些颤抖,目光却灼灼有神,她一贯平静祥和的声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:“不错,残碑上这团反复出现的符号,就是混沌!上面纪录的灵石,就是修补锁妖碑的元石。如果这碑文是真的,那么一切都有救了。”
听到这里,龙战将将棍子往地上一定,道:“既然东海之上有元石,那我们还等什么?我龙宫弟子愿身先士卒,找到元石岛。”
说到这,村长望向窗外雪满枝头,心中却渐起波澜:“元石是我灵兽一族的根本,也是三界对抗混沌的唯一法宝。灵兽村是为了守护锁妖碑守护三界而存在的。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太平,混沌不知不觉间已经死灰复燃,老身却掉以轻心,没有及时扼杀苗头,令三界陷入危难。少侠拳拳救难之心令老身感动。”
村长说到此处,脸上的哀戚已经散去,面色无比严肃:“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只凭一腔孤勇就能成功,我必须说在前面,各位少侠也需要认真思虑。你们是否想过,这残碑来历是否可靠?我们的解读会不会存在失误?东海何其大,只怕在龙宫所辖的海域之外还有我们未知的海洋。为了这一条真假难辨的记录,我们是不是还能承受那样大的代价——那么多勇士的生命?”
03.
沉重的气息蔓延在每个人身上,大战还未开始,那一朵压顶的阴云已经悄然而至。生命正在盛开的季节,却恐将被风暴催折;而要是人人抱头不出,苟全性命,那么市井巷陌往来的人群,田园渡头中升起的炊烟,高山大川、重楼飞阁、万千气象,都将不复存在。
逍遥生的思绪在阴云中穿梭徘徊,最终跳脱出来。只见他忽地将手中的扇子一拍,向前一步道:“谁不愿终其一生,平安无事,尽享天伦。可眼下元石枯竭,修罗即将卷土重来,又有谁能够独善其身。”
狐美人与逍遥生对视一眼,点头说:“不错,谁都不想死,可只有不怕死才能活下去。东海渺远,如果我们就此而去,前路虽不可知,但总有希望。如果我们固守不出,则是必败无疑。”
龙战将同样坚定道:“虽然元石岛也许并不在龙宫所辖范围之内,但我们对海洋的熟知应该远在他人之上,这件事情我义不容辞。”
小蛮妖难得正色听他们说完了话,忍不住插嘴道:“喂,你们可别忘了,我们还有他呢!”说着讲手向那疯子一指。
众人看去,之间那疯子被逍遥生施了催眠咒,蜷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酣,手中还抱着他的船桨
小蛮妖过去一把提起他的耳朵,喊道:“蓬莱到了!”
那疯子一个激灵,醒了过来,看到满屋的人吓得抱头大叫起来。
村长听清疯子叫喊的内容后,问道:“他口中所见蓬莱、徐公、仙人,指的可是秦代徐福东渡寻找蓬莱之事?”
“不错!”万晓生道,“只是徐福出海的年代和四族勇士出海相距甚远,虽然都是东渡,但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者之间有什么关系,甚至我们也无法证明他的身份。毕竟长生不老,八百年不死,在下饱读诗书也从不曾见过有一言半语的确切记载。”
逍遥生道:“我听闻有彭祖者岁八百。”
万晓生摆摆手:“戏言耳,并无考据,不得当真。”
龙战将将疯子拉起来道:“东海自海溢后,出现了一大批稀奇古怪不曾见过的海中生物,其中有一种海螺,里面有长短不一的呼声,从没有听过,却不像是自然形成。这个疯子,第一次听到海螺的声音便大呼仙人,我想他定是去过我们不曾到过的领域,见到过我们不曾见过的东西。”
万晓生又追问道:“可这又有什么证据?一无文字可考,二无物价作证。也许他只是疯子,也许他是个骗子。”
那疯子忽然激动起来:“不是骗子,不是疯子,不是骗子,不是疯子”他一边说一边舞动着木浆追着万晓生打了过去。万晓生躲闪了几下, 忽然看到了什么,定住了。船桨打在万晓生身上,他却像变了个人似的,忽然力大无穷,将船桨生生从疯子手中夺了过来。只见那船桨刻着几个模糊的字,大部分已被腐蚀,只能隐约看出以小篆所书的一个“秦”字。
万晓生抚摩着秦字,呆若木鸡:“难道,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术,难道真的有仙人,有蓬莱?书上从无记载,我究竟该不该信”
逍遥生见万晓生陷入迷思,劝慰道:“书上也从来没有人记载过元石告竭,混沌再临时应当如何应对,难道我们就要放弃应对吗?”
万晓生面色稍缓,逍遥生继续分析说:“蓬莱岛也好,不死草,其实只是一个符号,寄寓着人对长生的渴望。如果他的身份确实是徐福后人,那么他已经做到了,突破了人之大限,这种突破,一定有其原因。而元石,难道不就具备这种灵力吗?”
村长点头道:“逍遥生所言正是,灵兽得元石之灵气,都能长生不老。”
众人听到这里,都不由面露喜色。
小蛮妖拍了拍疯子的肩膀:“那我们不如就相信蓬莱就是元石岛,让这疯子给我们带路吧。对了,你还没名字呢,逍遥生,你给他起个名吧。”
逍遥生却看向了村长,村长看着疯子,缓缓道:“你自称徐福后人,本应姓徐。经历八百年归来,一定经历了大劫,也算是一次新生了,不如取徐字之半,姓余,叫余生吧。”
众人无不颔首赞同,疯子的眼中渐渐清明了起来,反复念着:“余生,余生……”
04.
村长突然神识微动,随之抬头凝视,众人顿感疑惑,随着他的目光望去,但除了房梁之外,未见任何怪异,却听一阵瓦片晃动,屋外劲风呼啸,有潇洒身姿忽然飘至,只听金石铮铮,似有神兵利刃敲击地面,龙战将率先反应过来,大步冲出屋门,其余人等紧随而出。
当众人看清来者面容后,异口同声惊呼道:“祭剑魂?!”
果然,一袭黑色劲装,如墨长发随风飞舞,身后点点碧莹蓝光,背负一柄古朴阔剑,如血双眸注视着围聚的六人,神采内敛,一语不发。
逍遥生走上前,拱手问道:“敢问祭剑魂兄弟来此,所为何事?”
祭剑魂目光冷厉扫过眼前众人,不置可否道:“我追踪一股邪气,到此便悄然无形。”
“邪气?”村长神色微变,加重语气追问道:“是否乌浊如墨?”
祭剑魂惜字如金:“正是”
村长不由得心中一沉,大呼道:“坏了!”
此言一出,不等众人有所反应,只听门外响起接二连三的凄厉兽吼,震耳欲聋,此起彼伏。
在这大雪纷飞的灵兽村内,惨切一声盖过一声,更显毛骨悚然。
第八章 兽群发狂众人齐力平定 守宫长老助力四族出海
01.
镜湖正如其名,平静如镜,虽在灵兽村之中,却似乎被一种奇异的力量隐藏了一般,从无人涉足。曾经有胆大的灵兽试图靠近那里,却被超乎寻常的静谧所震慑,逃也似地离开。
而眼前,这面平静的镜子却仿佛要炸裂一般:只见湖面之下,黑气翻涌如沸;镜湖四周,
眉心萦绕着乌黑浊气的灵兽蜂拥成群,接连向镜湖冲撞而去,目标显然指向湖心的锁妖碑!危机关头,只见村长凝神念诀,神气大动,手中的麒麟杖腾空而起,麒麟目中发出湛湛金光。霎时间,镜湖的边缘竟然出现了一层淡金色若隐若现的结界,一旦有灵兽撞到上面,便显出了芒刺般的金光。一些发狂的灵兽被那金光所罩,眉心的黑气竟然逐渐消隐而去,神志恢复清明。众人见状,神色稍舒。唯有逍遥生依然眉头紧锁,目光紧紧盯着还在不停扑向结界的灵兽。
逍遥生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冰熊守卫身上。高大的冰熊守卫,此刻已经失去了平日的憨态可掬,雪白的皮毛已经通体被黑气所沾染,格外慑人。巨大的熊掌击在结界上,又被弹回,可是由于它身上黑气太盛,结界的金色芒刺也无法将其彻底净化。而在接二连三的掌击指下,结界上出现了一个黑点。
“不好!”逍遥生大呼起来,“结界被击破了!”
话音未落,黑点迅速延伸成一条裂缝。又是一掌!裂缝向四周蔓延看去。冰熊守卫嚎叫起来,其他发狂的灵兽都涌向裂缝处。
村长面色青白,神色紧如即将离弦之箭,袍袖大张,白发翻飞,脚步却纹丝不动,仿佛北地的所有风雪都汇集在她身上。
这时狐美人的耳朵却动了动,只听身后传来细细簌簌的脚步声。
狐美人心中一惊,要知道,此时灵兽村大雪纷飞,狂风怒号,就是灵兽的叫声也十分刺耳,可是此人的脚步稳步轻踏于积雪之上,却依旧能穿透重重嘈杂,清晰地传入重人耳中。
其他人很快也意识到这点,众人一齐回头,却见飞雪披离中走来的是一个枯索的老者,身长背弯,头颅顶在细长脖颈上更显硕。逍遥生想起这就是先前为狐美人疗伤又不发一言而去的老人。
只见他面色甚至比先前更晦暗了几分,目视前方,越过众人,注视着灵兽村长。
老者自语道:“你叫我活到今日,也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。”老人继续目不转睛地对众人道:“你们无法抵抗混沌,都留在原地,保护村长。”
说着老者略一沉身,枯朽如骨的身体忽然间机敏如少年一般,手中挥着一根朽木般的杖子,飞步向前突进而去,冲入灵兽群中。灵兽扑上来撕咬他,他像个被恶犬缠身的乞丐一般木棍将他们逐一挥开,姿势看起来颇有些滑稽,此刻却显得那样神圣。被木棍击中的灵兽,身上的黑气不像被结界的芒刺所伤那样散去,而是顺着木棍攀援向老者的身上。不多时,灵兽已经大半横陈在地,有的奄奄一息,有的神识溃散。体型惊人的冰熊守卫仍然处于狂乱之中。此时,老者正用木棍牢牢顶住冰熊的腹部,冰熊则嘶吼着要扑向老者。黑气源源不断地被传输道老者身上,老者的身体即将被黑气没顶,而冰熊身体已经大半恢复洁白。而周围还有零散的几头灵兽,围着老者撕咬。
成与败,就在毫厘之间!
龙战将坐不住了,将青碧长棍一扬:“我们不能坐视不管”
狐美人从怀里掏出几味药丸:“这是村长之前给我的药,可以对混沌有所抵御,但大家还是尽量不要被狂兽咬到,否则也会陷入狂乱。”
众人服下药丸,各自祭出武器法宝,向发狂的灵兽冲过去。
当小蛮妖和龙战将合理打翻了最后一头灵兽时,听到身后砰然一声,原来冰熊守卫终于被老者净化了,此刻陷入了昏迷之中。
02.
一直维系着结界的麒麟村长双肩虚晃作势要倒,龙战将箭步冲至身前,稳稳扶住。而那老者更是耗尽权力,此刻已经动弹不了,正坐在原地运气。远远望去黑气已经将他包裹。
众人心忧至极,却听见村长虚弱的声音:“幸好有你们……幸好有你。”说着村长的目光看向那老者。
“你们不知道他,这是守宫长老”村长缓缓开口道,“他的本体是壁虎,能够断尾重生。”
“所以长老能够吸取混沌后,以断尾的方式将其清除?”逍遥生恍然大悟。
村长欣慰地点点头。
说话间,只见守宫长老的身上的黑气已经消散而去,原地留下了一条黑如墨的断尾,丝丝黑气伴随猩红血肉,慢慢烧灼,滋滋刺耳。
守宫长老已经起身,缓缓向村长走来。
众人又惊又喜,“我们只知道灵兽村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长老,没想到还藏着一个守宫长老,我们有救啦。”小蛮妖很是兴奋。
那守宫长老听到一个“藏”字,却忽然面色苍白。村长担忧着看着他,劝慰道:“往事已矣,来者可追,如今灵兽村又到了危难之际,你的心结也是解开的时候了。”
03.
守宫长老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枯索的双手,又抬起头来看着灵兽村的一片哀鸿,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时光的雪雾,去向了很远的过去。不知过了多久守宫长老回过神来,枯朽皱裂的脸第一次舒展开来,他像个少年般露出了有些羞涩的笑容,对村长道:“你说的对,我曾经断尾逃生,苟活至今。千万年之耻辱,也许就是为了今朝。”
他对逍遥生等人说道:“去吧,你们为三界众生寻找元石岛,我会每天以新尾吸收浊气入体,再自断一尾将其净化,保你们后顾无忧。”
“长老,……”逍遥生想说些什么,却发现言语尽显苍白。
龙战将用力握住他的肩膀,轻轻摇头。
村长也已经恢复如常,站起身来道:“不错,灵兽村有我们这些老朽死守,我们一定不会退却半步。而未知的东海,却要交给你们去探索和征服了。”
这时,刚才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的余生忽然间跳了出来,神色如狂,一边疾跑一边大声呼喊道:“东海,东海,我曾亲眼所见,蓬莱有巨鲛挡路,有电、有大浪、风从海底一直升向天空,我看到了云中有披着金鳞的仙人。是仙人救了我,我又漂啊漂,没想到就漂了八百年,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那么美的仙岛……但我万万没想到,这一生还有机会再回去,就交给我吧,我会带你们劈波斩浪,找到蓬莱!”听着这呓语疯言般的叫唤,众人心里却奇异地涌起了一丝信心。
逍遥生等人走出灵兽村,回头看去,村庄已经隐没在纷纷扬扬的雪中,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,可这昔日宛如桃源的天地一隅,如今已经成了三界风云的中心。平和忠厚的灵兽一族,正毅然用鲜血和灵力组成捍卫三界的铁壁铜墙。而他们没有时间感慨和伤怀,因为他们并非旁观者,而是丹青史册中的重重一笔。
04.
很快,当一艘大船驶于浩瀚东海,每个人都露出久违的笑容,他们怀揣热血与斗志,心系天下苍生,为拯救岌岌可危的三界四族,毅然决然踏上征程。
不管前方有着何种磨难,不管会遇到如何强大的妖魔,他们都毫不畏惧,更无比坚定的相信:这段充满未知的征途,一定会通向一个光明的终点。哪怕他们最终会如前辈一般淹没在历史的浪涌之中,但这段传奇却终将镌刻在苍穹之下,大地之上,沧海之中。
第九章 帆船破浪四族出海 镇海巨蛟余生发狂
东海深处,一艘巨大帆船劈波斩浪,顺风疾驶,正是逍遥生等四族侠士,随疯子余生指引,出海去寻元石岛。
在海的中央,世界仿佛是混沌的,天与地相连接,四方难辨。日月星辰仿佛也失去了时序,被海浪和长风吹乱。
四族的勇士们出海,不知已有多少时日,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狂风巨浪的洗礼,可是传说中的元石岛还无处可寻觅。
这日,龙战将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,只听背后有人缓步走来,头也不回地问道:“逍遥兄,你有没有觉得这万倾海水,一望无垠,当得世间最美的景色?”
逍遥生很配合的点点头:“那是自然,可如今这无边的浩瀚却成了我们的难题”
龙战将轻咳一声,抱起健壮的臂膀,抬头看了一眼天色,微微沉吟说:“龙宫统摄四海那么久,可竟从来不知道元石岛在何处,更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到。”
二人言语间,疯子余生突然踉跄跑来,脚下一个不稳,大头朝下,眼瞅着就要怼在坚硬甲板上,逍遥生左手画圆,顺势卸去余生跌撞的蛮力,稳稳扶住他,笑问道:“何事惊慌?”
“不好了不好了!”余生大口喘着粗气,抹了一把脸上的细密汗水,看着逍遥生,指向船尾,十分慌张道:“有一团怪云飘过来了,说话就到,你们,你们赶快去看看!”
“怪云?”这回反倒是龙战将率先惊疑,他三步并作两步,快速走到船尾。
果然,余生所言非虚,的确有一朵怪云,正从船的后方飞速靠近,其中夹杂霹雳紫电,蜿蜒不绝,看其架势,仿佛不多时便会引起一场倾盆暴雨。
此念头刚刚在脑海闪过,龙战将立马惊觉,那团怪云如鲸鱼吞水不断壮大,吸引周遭数里范围内的白云也在不断聚拢,迅速变灰变暗,过不多时便遮天蔽日,就连原本湛蓝的天色,也黯淡几分。
且听一串震慑人心的雷霆滚滚,轰然一道粗如山峰的紫电劈裂当空!
只此一瞬,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,骤然澎湃,就连海风也如刀割面,愈发凛冽。
听到炸耳雷声的小蛮妖与狐美人等,也都从船舱里慌忙跑出,赶来查看情况。
小蛮妖双手掐腰,满腹狐疑的抬头看天,再看向发愣的龙战将,着急问道:“啊喂,这是怎么回事啊?!”
龙战将浑然不理,目光冷厉,刺透海水,看到大海之下,万尾鱼群仓皇游窜,大鱼小虾俱是相撞连连,于是他再次抬头望向异象骤起的灰暗云空,不容置疑道:“看来,会是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暴雨。”
小蛮妖闻言先是一愣,继而表露不信:“啊喂,怎么就百年不遇的大暴雨了?!你只看一眼就敢断定?”
龙战将缓缓点头:“要知道天象有多凶猛,看看海中生灵的反应即可。”
他又回头看向将信将疑的小蛮妖,淡然笑道:“论东海,我可比你熟。”
小蛮妖面露不忿,却是回身紧紧抱住桅杆,八风不动的逍遥生上前搂住狐美人,胸有成竹般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:“大家不必害怕,不过是暴雨而已,海上很常见,来的快,去的也快,咱们还是赶紧回舱内避雨吧。”
谁知他话音刚落,目光如电的龙战将却突发一言:“我看未必。”
此言一出,始终沉默少语的祭剑魂,反倒罕见的出声附和:“龙兄所言不错。”
二人一前一后两句话,让众人原本随着逍遥生劝慰的心,再次提到嗓子眼儿,尤其是余生,突然从湿滑的甲板上蹦起来,面朝靠近的雷暴瞪大双眼,突然发出惊恐呼喊:“是大鱼!
大鱼就要来了!!”
龙战将转身走到他身前,紧紧盯视:“什么大鱼?你说清楚。”
余生双手捂脸,似乎怯俱龙战将的气势,又好像对天上的罕见雷暴更为惊恐,脚下乱跳着蹲到一旁,干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。
狐美人知心善解,走上前把手搭在余生的肩膀上,柔声宽慰道:“好了余生,不怕不怕,你跟我们大家说说,那大鱼,究竟是什么鱼啊?”
余生终于肯抬头看一眼温柔的狐美人,然而却又疯狂摇头,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。
逍遥生走到二人身后,轻声对狐美人说:“要不你先带他去船舱吧,多给他喝点儿水,刚刚他发虚汗太过厉害。”
狐美人心觉也只能如此,便带着余生,半推半拉的送进船舱,龙战将趁机佯装不悦,瞪了一眼小蛮妖:“你呢,还不进去?!”
小蛮妖扬起脸,心中对龙战将的关心虽有几分窃喜,但面上仍旧装作不服输道:“进去就进去,凶什么凶。。。”,却是身形一晃,走到船舱门口,仍旧隔着有些距离,好奇的观望雷暴动向。
过不多时,风雨突然大作,虽只是细如纤毛的冷雨洒下,但愈发接近的雷云,却还是令众人惶惶不安。
依照龙战将的经验来看,此等天象不似以往,虽然平日里东海上的风暴频发,对于龙宫乃至渔民来说都早已司空见惯,却没有眼下如此惊人的威力,再看远处海面,一些蓝鲸逃亡似的飞速游弋,也足以验证此次异象绝非寻常。
逍遥生安顿好船上其他人,与龙战将和祭剑魂共同守在船尾,他审视着近在咫尺的昏暗雷云,眼见天空迅速黯淡如夜,也不禁难掩惊讶:“的确很奇怪,我还以为只是常见暴雨,没想到来势竟如此诡异,战将兄有何高见?”
龙战将抬头看着雷云中的闪电奔鸣,眼下的风速更急,整艘船都开始在汹涌海水冲击下不停晃动,更别说四周海面,怎一个翻滚了得,他微微定神,正色道:“逍遥兄,待会儿若出现任何意外,你万要替我护住小蛮妖。”
心思缜密的逍遥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,爽朗应允道:“放心吧,那看来战将兄已经有应对的法子了?”
龙战将点点头:“老法子,我潜到海底尽全力托住船身,不使其倾覆,但如此汹涌的海浪,我纯凭法力坚持,也损耗极快,但是你们不必担心,毕竟,东海我熟。”
他说完,当场纵身跃进海中,不消片刻,晃动不停的船身即稳如磐石。
逍遥生心中稍安,却听祭剑魂惊呼一声:“来了!”
于是二人齐齐抬头看去,只见雷暴骤然旋转如漩涡,搅动漫天灰云,兴起飓风之势,一瞬间,船上的风帆猎猎作响,海涛比之方才翻滚更甚,俨然掀起一道道高约十丈的巨浪,互相撞击迭起,而近处海水也不断猛烈撞击着坚固船体,逍遥生清楚,每撞击一下,海浪的压力就全都施加给了托举船体的龙战将。
想到这,饶是沉稳如逍遥生,也不免担心起龙战将的安危。
然而根本不等他想出应对之策,随着如龙吟般激荡人心的雷霆响过,狂风骤然猛烈十倍,方才还稳如磐石的船体,又再次出现微微晃动,细小雨珠也变成漂泊雨豆,肆意砸下。
与此同时,缩在船舱角落的余生,任凭狐美人如何劝慰,他却愈加惊慌,紧紧抱着自己的臂膀,不停发抖,然而这时在他的眼中,似乎又浮现出往日经历,嘴角抽搐着,口中嗫喏道:“大鱼,船要翻了,要翻了!”
又一道粗如巨峰的紫电撕裂苍穹,直落海面。只此一瞬,祭剑魂似乎有所惊觉,他指着不远处的海面,眯起狭长双眼,冷声问:“你看,那是什么?!”
逍遥生极目望去,却见一座好似神山,从海面拔地而起,巍峨如神迹。
只此一瞬,众人兴奋大喜:“蓬莱?莫非那就是蓬莱?!”
可是不等他的兴奋多停留片刻,那”神山“越升越高,径直向船队扑来,众人这才看清,这根本不是什么神山,而是一道前所未见的巨浪
这时,支撑不住的龙战将也从海底跃出,与逍遥生三人并肩而立,随着船体再次陷入猛烈摇晃,他们三人却如扎根般岿然不倒,龙战将的喉结滚动,逍遥生睁大双眼,祭剑魂也忍不住紧咬牙关,一同目睹这世间罕有的非凡奇景。之间那大浪中,出现了数十颗蓝色宝珠,亮如星辰,明灭交错,仿佛海中的神明俯瞰百丈身姿下渺小如蚁的四族豪侠。
这一刻,船舱之内的余生突然睁开双眼,口齿不清的呢喃道:
“是它,它真的来了!”
小蛮妖扶着舱壁,重拍他一下,急切问道:“你说的它,到底是谁啊?!”
余生瞪大血丝密布的双眼,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深深恐惧。
他颤抖着,一字一顿说出了无比艰难的四个字:
“镇,海,巨,鲛。”
第十章 追忆往昔余生反常 击退巨蛟仙岛显象
随着余生的话音刚落,一声震慑心神的惊天巨吼,犹如实质般冲击而来。
坚固船体受此神威,猛然失去平衡,以惊人角度侧立于海浪之上,船舱内的器物立时摔飞翻滚,激流海水瞬间涌入,很快灌满整间舱室,小蛮妖惊慌之余,和狐美人对望一眼,后者率先抱起满脸恐惧的余生,驱动身法撞开舱门,小蛮妖也紧随其后,迅速向外逃去。
然而当她看到舱外景象的一刹那,却突然呆住了。
只见一头庞然巨鲛横亘在前方海域,上抵苍穹,下卧海渊,如同连绵起伏的擎天山脉,海水因此受阻,竟被这巨大身躯一分为二,远处半边好似干涸,依稀露出海底石滩,近处半边却好似银河倒灌,疯涨数丈不止。
天空中紫雷蜿蜒,灰云翻涌,暴雨倾斜之下,那巨大生灵只微微晃动身躯,便掀起座座高耸海墙,逍遥生与祭剑魂共同催动法力,舍命阻挡,一波胜似一波的海墙,便被二人合力劈成漫天水花,又见龙战将运气飞来,一把抓住小蛮腰的手臂,急声斥责:“你愣着干什么,不要命了?!”
有些失神的小蛮妖缓缓摇头,她抬起手,指向远处兴风作浪的镇海巨鲛,张大了嘴,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,狐美人见此情形,忙蹲下身握住小蛮妖冰凉的手,投以关怀目光,这才令小蛮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。
龙战将倍感事态严峻,再看向余生,正死死抱住双臂,将头埋入臂弯,口中念念有词,不断重复:“巨鲛,巨鲛……不要杀我,不要杀我……”
堪堪抵挡住一波海啸的逍遥生,此刻催动法力,将倾覆的船体强行压稳,他转而对龙战将吼道:“快来帮忙,要顶不住了!”
大船再次恢复平衡,龙战将面朝小蛮妖,神情冷峻道:“看好余生,我去去就来!”
说话间,龙战将跃离甲板,与逍遥生,祭剑魂一起,三人并肩向远处的巨鲛迅疾飞去。
余生蜷缩在地,用双手护住眼,透过指缝窥视远处翻天覆地的镇海巨鲛,突然,他似乎想到了什么,眼前像是被蒙上一层迷雾,脑海中同时浮现起支离破碎的遥远记忆……
那是秦始皇二十八年,方士徐福上表秦皇,称海外有蓬莱仙岛,可得长生不死药,请命出海去寻,秦皇应允,于是徐福率众出海。
然而当他们不远千里来到东海,只见天空阴云密布,潜于海中的巨鲛来回游梭,卷动硕大漩涡拦住去路,似乎在警告外来者:生人勿近!
徐福等人极为惊惧,无法继续前行,只得被迫折返。
秦始皇得知此事后,遂命大秦工匠打造巨型连弩,九年乃成,便派徐福二次东渡。
于是徐福再次领命出海,半途果然又遇巨鲛阻拦,这一次,凭借巨型连弩,一举将巨鲛射伤,而当时身为弩手的余生,亲眼所见巨鲛痛嚎着坠入大海,随之怒起狂风骇浪,所有海船都在一股通天贯地的神力面前,被尽数摧毁。
回忆闪过,满脸痛苦的余生回过神来,看着龙战将三人迎向那头似曾相识的巨鲛,他嚅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,又挣扎着爬起来,面颊上的汗珠慢慢滑落,滴在甲板上,却在余生的眼中化作一滩猩红血水。
他自言自语着:“死了,都死了……就剩我们九个人……”
痛苦回忆被再度唤醒,余生的思绪穿过悠悠岁月,他仿佛看到一艘艘大船碎裂,沉没海底,数百人出海东渡,却仅剩包括他在内的九人生还,一起抱着残缺的木筏随波逐流。
此刻,余生曾经遗忘的记忆全部苏醒,他睁开双眼,从甲板上站起身,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鬼魅般的暗黑幻象,它一遍遍如同催眠般唆使着余生:“杀,杀了他们!”
余生的意识逐渐涣散,双眼中的光彩也被一抹黑气所取代,他浑浑噩噩的走向船舱,从满地狼藉中翻找出一把短刀。
狐美人安顿好小蛮妖,同时发现了神情怪异的余生,她后退一步,看着余生手中的利刃,略带警惕的问道:“余生,你在干什么?”
即使如此,善良的狐美人仍旧没有想到此刻的余生心怀杀意,她误以为余生是要提刀与巨鲛去搏命,急忙快步上前,紧紧握住余生持刀的手,柔声说:“别去了余生,把刀放下,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应付的。”
可是余生好像听不进旁人话语,他自顾自的呢喃着:“杀,把他们都杀了。”
继而猛然抬头,狠狠盯视着狐美人的双眼,这一刻,狐美人突然察觉到一丝危险,忍不住的遍体生寒。
“小美!”
突然一声呼喊,吸引了狐美人和余生的注意力,逍遥生踏空而来,先是很疑惑的看了一眼略显怪异的余生,接着问向狐美人:“你们要不要过来?我们可能找到了仙岛所在。”
狐美人对此很是诧异,她望向远处海域,反问道:“那镇海巨鲛呢?”
话音刚落,余生也随之猛然抬头,逍遥生微眯双眼,意识到余生的反常表现,却并未出言点破,而是指向巨鲛所在之地,面带喜色道:“你们快看!”
顺着逍遥生手指的方向,狐美人极目望去,只见龙战将身披蓝光,迎头撞向巨鲛身躯,那原本令人惊惧的庞然大物,霎时发出痛苦嚎叫,祭剑魂紧跟其后,以光芒万丈的一剑刺向龙战将撞击部位,竟将那巨鲛接连逼出数十丈,随之巨鲛掀起大浪,银花叠卷,由远及近奔袭而来,逍遥生看似轻描淡写的一起手,纸扇凌空飞旋,击向海浪的刹那间,便将其化作无形。
一旁的小蛮妖也不免惊讶,她看着搏命奋战的龙战将,小声嘀咕道:“没想到,那巨鲛原来只是个绣花枕头?”
逍遥生微微一笑,面向大海,解释起个中缘由:“说来也是奇妙,那巨鲛远观如有通天神力,但等我三人离近以后,却发现它的身上有一道旧伤,似为弓弩利箭穿透所致,即使它通体坚硬如金,凭我三人法宝也奈何不了它,但战将兄看准了那道旧伤便是弱点,于是我们对准伤口群起而攻,这巨鲛果真吃不住,被我们连连逼退,所以我才过来找你们,趁此间隙,应尽快越过巨鲛为妙。”
当听到“弓弩利箭”四个字,余生的双眼蓦然放亮,那股黑气转瞬间消散无踪,他呆呆凝视着手中的短刀,有些不明所以,挠着头皮又换作一脸呆懵。
而逍遥生心知时间紧迫,恐防有变,于是催促道:“事不宜迟,赶紧走吧,莫要等巨鲛喘息过来!”
狐美人连忙跑去搀扶小蛮妖,后者摆摆手,笑道:“放心吧姐姐,我没事儿,刚才就是有点儿太突然,被吓到了。”
说完看向龙战将的英武身影,他对准巨鲛身体一侧,再次蓄力撞击,受伤惨痛的巨鲛又被逼退百丈之远。
而余生此刻也恢复意识,连忙抱住逍遥生的胳膊,恳求道:“快,快带我过去。”
逍遥生朗声一笑:“抓紧了!”
于是催动身形,带着小蛮妖和狐美人,向着巨鲛身后的朦胧仙岛,急速而飞。
成功逼退巨鲛的龙战将与祭剑魂,也紧随身后御风而行。
当众人劈波斩浪,终于越过巨鲛的庞大身姿,一座亘古而存的瑰丽仙岛,赫然映入眼帘。
透过紫气环绕的云雾,依稀可见岛上生机盎然,琦花瑶草遍布其间,仔细听去,竟有瀑布落击石面叮咚作响,如瑶池边仙子抚琴,恰在此时,一群仙鹤首尾相接,扶摇而上九天,映衬着灰云掩面的半轮红日,宛如人间仙境,美不胜收。
第十一章 四族豪侠被困仙岛 余生复现疑团重重
龙战将的意识再次复苏时,立刻感觉到了海风的气息将他包裹着。他睁开眼睛,只感到一阵晕眩,四面八方,上下左右,尽是澄澈的蓝色,是海还是天?
直到视野中出现了一点绿色,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下坠,下方也许是一个岛。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元石岛吗?
这个念头让他终于清醒过来,迅速用风法形成了一道气流屏障,裹住还在下坠的未清醒的众人。
视野中的绿色越来越大,越来越清晰,龙战将极目望去,只见这确实是一个岛,岛上树木郁郁葱葱,葳蕤繁茂。海风过处,只听木叶沙沙,幽香沁人。
“好一座仙岛,不输龙宫景致。”龙战将叹道。
“不是一个岛,是好几座岛。”只听不远处传来狐美人的声音,她也已经转醒,整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,众人也都纷纷醒了过来,在气流的保护下,落在了岛上。
“世间竟然有这样的胜境”逍遥生还未站定,便发出慨叹。只见蓬莱岛上,草木花果,皆是罕见之类,层层累累,肆意生长,却无不缤纷可爱,一派自然。草木之上,还滚动着零露点点,在阳光下,散发着朦胧的水色,叫人神迷。小蛮妖道:“可是,这就是传说中的蓬莱吗?这就是余生说的蓬莱吗?”话说到此处,众人忽然发现,余生不见了!
狐美人立刻警惕了起来:“你们有没有注意到,自从遇到了巨鲛和风暴,余生就变得有些不对劲。”
小蛮妖摇了摇头道:“也许只是吓坏了,他本来就疯疯癫癫的。”
逍遥生环顾着四周道:“不,我也觉得不简单。不光是余生,还有这座岛。”
狐美人点头:“对,你们发现了吗,这座岛太安静了吗。自从我们上岛以后,反而连一丝鸟鸣、海风还有树叶的声音都听不到了。”
逍遥生:“这岛上,应该藏着什么!”
本来已经松了口气的小蛮妖看到众人严肃的样子,也不由紧张了起来。她的视力极好,极目之下,感觉远处的树木间,似乎有一阵白色的雾气氤氲上来。再一晃神,这股白雾已经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蔓延开来。小蛮妖惊呼:“快看,有雾气。快屏息,不知道是不是有毒。”
逍遥生一边展开折扇,试图扇开雾气,一边安抚众人:“也许只是林子起雾,太阳出来就没了,大家聚在一起别走散了!”此言一出,被浓雾掩住的丛林背后,传来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嗤笑,龙战将握紧武器大声呵到:“谁?!”
然而却无人应答,只见丛林之中的树木突然争相疯长,所有的藤蔓如有生命般攀附缠绕,眨眼间便形成一座座青绿帷幔,将众人围困其中。
龙战将与逍遥生同时祭出武器,在藤蔓欺身前急急退避,过不多时,周遭雾气由稀薄转为浓密,而近处的藤蔓也在越聚越多,逍遥生心思急转,看这藤蔓的增长速度,应是有人故意施法所为!
而众人无论朝哪个方向跑去,藤蔓便移往哪个方向,总是快人一步,渐渐地,四族豪侠便在这陌生的蓬莱仙岛上迷失了方向,陷入了原地被困的窘境。
与此同时,只见一柄剑刃破空而来,随之响起祭剑魂的高声呼喊:“跟着我的剑走!”话音刚落,剑尖骤然绽放清亮锋芒,形成一道圆弧屏障,将众人遮罩在内,那藤蔓触碰剑芒,便有如遇到天敌般快速退散,于是跟随剑刃的指引,众人加快脚步,去始终不知如何才能走出这个巨大的变幻的迷宫。
逍遥生率先镇定下来,习惯性的挥动折扇:“你们有没有觉得,这藤蔓似乎想将我们前进的道路堵死?”
心中已有答案的龙战将目光凌厉:“没错,恐怕背后有人驱使。”
逍遥生面露担忧:“看来这座岛的主人不欢迎我们。”
这时祭剑魂的剑忽然变得古怪起来,歪歪扭扭带着祭剑魂载往地面,幸亏逍遥生及时甩出折扇,才阻止了剑器损毁。
向导失踪,无法御器飞行,焦灼的情绪开始在每个人心中蔓延,就连一向温柔恬淡的狐美人,也忍不住黛眉紧皱。众人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焦灼,狐美人见状不妙,连忙开解道:“好了,大家都冷静下,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,还是赶快想法子先脱身吧。”
原本想要缓解二人情绪的一番话,却说的众人沉默,因为不是没有想过办法,这雾气犹如通灵一般,遇到法力便向后一缩,继而眨眼间恢复原状,祭剑魂锋利长剑来回游梭了好几遍试图以剑芒劈开浓雾,可是接连数次均收效甚微。
而逍遥生遥控羽扇探索周遭隐于浓雾的密林山涧,也是一无所获。
狐美人侧耳听着什么东西,忽然间喊了起来:“水声,有水声!”
逍遥生精神一振:“不管怎么说,有了声音就有方向,我们往水声发出的地方走。”
众人在水声的指引下,小心地在这迷宫中穿行,水声越来越近,迷雾却愈发浓厚了。忽然小蛮妖感到脚下一滑,惊呼一声,身体直直地往下坠去。迷雾中,龙战将听到声音,下意识出手去拉小蛮妖,也一同坠下。其他人感觉不对,连忙止住了脚步。浓雾弥漫,他们一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,只能大声呼唤二人的名字。过了许久,下方终于传来若有若无的应答,却听不太清。
狐美人眉头轻蹙道:“他们的声音似乎在下方千尺,可见这里应该是个断崖。可是声音却十分空泛,又似乎没有岩石阻隔,前方究竟是什么?”
逍遥生道:“我们要小心,下方的回应也许并不是他们。”
狐美人忽然想到了什么:“对,是瀑布,瀑布的下方也许有水潭。我们下去看看”逍遥生想了想,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。狐美人为众人施加了一层盘丝洞的护体之法后,众人一跃而下。不过与狐美人所想有所不同的是,众人并未落在水中,而是落在了几株巨大的水生植物上。小蛮妖和龙战将过来将众人扶起。抬首望去,众人再次发出慨叹,天地间竟有如此巧妙的造物。原来,刚才他们所在之处,竟然是一座浮空飞岛,这岛上树木丛生,最大的一棵树虬曲盘旋,主干上涌出飞流千尺,形成瀑布,而这瀑布落下之处,又是另一个岛,也正是他们当下所在。这岛上风貌又颇不一样,四处是水流潺潺,巨大的水生植物高低错落,层层叠叠,仿佛是阶梯一般,将高处的水,逐阶引下,直至汇入海中。而在那顶上的清潭之中,是一个一开一合的巨大珠蚌。
逍遥生看了看头顶的巨木道:“你们看,那个像什么?”狐美人会意,说到:“像龙头。”
龙战将也道:“这个珠蚌也很有意思,我在东海也没有见过这样大的。”
就在此时,小蛮妖望向瀑布飞流而成的水帘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,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只见瀑布之中,又摔下来一个人,那人蓬头垢面,衣衫不整,身材消瘦,正是莫名失踪又莫名出现的疯子余生!
众人面面相觑,随后小蛮妖大为惊喜,连忙问道:“余生,你刚才去哪里了?可让我们一通好找!”
谁知听闻小蛮妖的问话,余生却垂头不语,虽然他再次现身,但瞥向众人的眼神却多了一抹复杂神色,而脸上的表情更是颇具异样,有几分憎恶,几分怀念,还有几分恐惧,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容上,有丝丝黑气一闪即逝。
逍遥生见余生安然无恙的返回,便大喜道:“万幸啊!”
接着他又看到,大家似乎迫切想要了解余生究竟去了何处,然而想起当务之急是尽快脱身,便示意众人稍安勿躁,转身诚恳的看着余生:“余生兄弟,既然你以前到过蓬莱,那你登岛的时候,可曾见过这样的迷雾与藤蔓?是否能带我们出去?”
余生脸上浮现一阵害怕的神色,却立马掩饰住了,速度之快几乎无法察觉:“我,我记不太清了,迷雾,藤曼。不对,是仙人,这都是仙人布下的阵法。”
话音未落,只感到一阵风吹来,众人栖身的叶子迎风摇摆起来,风越来越大,叶子摇摆的越来越剧烈,众人只能牢牢抓住叶子,防止被吹飞出去,余生高呼起来:“仙人生气了,仙人饶命呐!”
番外:守宫长老篇
我的本体是一只壁虎,你们常把像我这样不起眼的活物,比喻为蝼蚁。可是我还不如一只蝼蚁!蝼蚁尚能举起数倍于身体的器物,可我呢,只是一只守在墙角的壁虎。
虽然是个小人物,其实我也有一件擅长的事——活着。我活着,不知道活了多久了。
别问我,作为一只壁虎,为什么可以活这么久,其实我常常也在想,究竟一千年一万年和一年、十年有多大的不同?我每天仍旧是一样地,在灵兽村的地宫爬来爬去,饿了就捕食,困了就歇息,千年万年做着和十年百年一摸一样的事,甚至我确信,即使再让我活下一个一万年,我仍旧会日复一日地做着这样的事。
我只是害怕改变,而且虽然活着没有什么意思,但我更怕死,害怕走出地宫哪怕一步,就会触碰到当年那场浩劫的记忆……北俱的族人看不起我,我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,笑我是吓破了胆。我就是那样一个可笑的存在,可是偏偏,偏偏我活的比谁都长。
北俱芦洲是天地间最北的地方。相传,曾撕裂混沌的元石在创造天地的过程中破碎,其中最大的两块碎片就坠落在这片土地上,从我第一次从冰山的缝隙里探出头去看到天空时,它们就安静地立在那儿了。好高啊,像两座小山丘,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上面,就像把他们藏入了群山之中。元石山每日给这片大陆传递着灵力,这土地上的活物,上到龙啊凤啊,下到虫啊蚁啊都交了好运,吸收了这些灵力。所以莫说我有一万多年的寿命,在北俱芦洲,蝼蚁也尚且千年,这元石给予我们一切,它就是我们的神,我们自然要生生世世守护着它。
“守护”——听起来真是圣洁美好,但这世上哪有这样容易的事。不管你想守住多渺小的东西,都要付出代价,可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。更何况,北俱芦洲这神奇的土地上,又许许多多美丽而强大的生灵,又哪里需要我呢?
你们可看到过神龙和凤凰飞起来的情景,那像两片金色的垂天之云,他们长长的啸吟可以传遍整片大陆,所有的灵兽听了都会伏首驻足,那是我们灵兽族的族长。还有麒与麟,那是一对双生的灵兽,麒为公,麟为母,同荣同枯。每当他们金色的身影从雪原上骈行而过,那点点金鳞会让洁白澄澈的冰雪也显得晦暗。我曾经被这光华夺了心魄,只感到天地连成了一片淡金,无限地蔓延无边地将我包裹。恍恍惚惚中有一股力量将我轻轻举起,悠悠摇晃,然后又悄悄地放下。那时候啊,我只当自己是死了,可惜,那不是死。我,一只可笑的壁虎,差点就被麒麟踩死在雪地里,麟将我轻轻托起,安放在路边的冰洞里。等我睁开眼睛时,他们已经骈行远去,雪花轻飏,日色迟迟。
不过很快,我就要知道什么是死了。你相信吗,灵兽曾经都不知道什么叫“死”,直到那场上古大战。
却说那混沌被元石所破之后,仍有一缕游荡在三界之间,最终幻化为偏执而疯狂的修罗一族。他们总有种虚幻的固执,总是认为一切的存在都是错误的,他们否定一切的生灵,甚至否定天地和三界,我们灵兽一族和三界四族所信奉的创造了一切的元石神力,在修罗族看来便是错误的根源,所以他们在一万三千年前发动了震惊三界的暴乱,意欲夺取并毁灭全部的元石碎片,让世界消失重归混沌。这一场大战打了很久很久,在南瞻部洲、在天庭、在地府,甚至打到了东海。北俱芦洲,也没能逃过。
我们灵兽虽然独有灵力,但却并不好战,不擅长打斗,也不会法术。偌大的洲岛很快在四面八方都被修罗包围。他们一边向着最中心的元石山进发,一边肆意杀戮,我到现在还记得,那时候山涧的溪流都被染鲜红。凤凰飞去了南瞻部洲向四族送去消息。
可是,消息还没回应,修罗就已经找到了元石山。所有的灵兽,天上飞的,地上走的,都在神龙低回的哀鸣中赶来,围在元石山周围。修罗长什么样子我早已不记得了,但他们是黑色的,比永夜还要黑的颜色。他们身上散发着黑气,将洁白的雪原污染,那黑气抓住了谁,谁就会被黑色吞噬。
我的尾巴触碰到了黑气,黑气沿着尾巴向上蔓延,我本能地将自己的断尾脱身。我得救了!
在我逃脱的一刹那,我看到了高高站在元石山上指挥大伙儿的麒与麟,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亮的像雪地里的太阳。
我就这样,被麟发掘,开始为灵兽们净化黑气,我吸收他们身上的黑气,然后通过断尾的方式将黑气除去。多可笑啊,我怯懦的逃生手段让我变成了不可或缺的英雄。可我毕竟不是真正的英雄,我还是害怕,不敢回头,黑气无时无刻不再撕咬着我。每当我忍不下去的时候,我都会看向麟,她用永昼那样明亮的目光看着我,让我强撑着再做一会儿英雄。
我曾经问她:“为什么咱们全族不一起出逃,逃到一个没有所有纷争的地方,即使没有元石的灵力,我们可能并不能活得太久,但活得太平,这样不好吗?活着不好嘛?”
她说如果修罗族真的毁掉了所有的元石,就相当于毁掉了天地间所有创造的能力,天地重被混沌掌管,无外乎人间炼狱,逃到哪里都是一样。
我说:“可我真的没办法顾及那么多。”
族长问我,你真的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守护的东西吗?
听到她这句话我愣住了,我确实还有一丝想要守护的东西,那雪地里明亮的太阳。
可惜我还是太低估自己的懦弱了,黑气越来越多,断尾的间隔越来越短,我几乎没有时间回复体力。我快撑不下去了。我不是英雄,不仅不是,我还害死了真正的英雄。
在修罗对元石山发起最猛烈攻击的时刻,麒与麟高高扬蹄,清啸一声,猛冲向修罗大军。那光芒万丈的身姿,像烈日一样,冲散了黑气。麒麟被黑气从四面八方团团围住,光芒与黑暗在激烈的角力,就像有时乌云遮蔽了烈日,有时候烈日用撕开乌云,发出万道金光。
最后,乌云消散了,而烈日也就要熄灭了。麒受了极重的伤,我颤抖着替他净化黑气,可是却怎么除也除不完。
疲惫和恐惧之中,我感觉到黑气已经蔓延到了我的五脏六腑。这就是死亡啊,我终于知道了,死亡就是永远追在你身后的黑暗,你不能回头也不能停,一旦松一口气就会被它拉走。在黑暗即将追上我的那一刻那一刻,什么太阳什么烈日,都在我心中晦暗了,我宁愿在阴影中活着,也好过在阳光下死去。那时我确实是这样想的,但是苟活的这些年月里,我知道了这错得多么的离谱。
那天我在绝望之中断尾而去,再也没有回来,后来的事情,我都是听幸存的灵兽一遍遍地讲述而得知的,没听到一次,都会觉得自己又死了一遍。
那天我逃走后,其他壁虎也大多死伤,麒被黑气侵蚀太重,已经无法挽回。
麒看着麟,麟也看着麒,他们长得很像,只有眼睛不一样,麒的眼睛是蓝色的,而麟的眼睛是红色的。他们没有交谈,就已经做出了一生的决定,麒缓缓阖上了眼睛,麟咬断了他的喉咙,黑气失去了宿主,逸散而去。麟为了保存力量将麒的尸体吞下,他们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。麒麟的眼睛,一只是红的一只是蓝的。
后来四族来了,和灵兽一起打败了修罗。神龙和凤凰都死了,他们被埋在了元石山的遗址上,尸骨成为了龙窟和凤巢。而元石被用来打造了锁妖碑,镇压修罗。麒麟成为了灵兽族新的首领,领着灵兽世世代代地守护着锁妖碑。
我也活了下来,我再也不敢看天,看雪地里的太阳——我苟活在龙窟的最底层,这里是死去的灵兽们们无名的墓碑,这也应了我当初的选择——在阴影中活着。一开时,愧疚日日折磨着我,一万年过去了,就连愧疚都淡去了,我以为自己早已风也摧不动,雨也打不走。直到那些年轻人到来的前一个晚上,我在梦中看到了麒和麟。他们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,像雪地里的太阳,我惊醒了。
那些年轻人带来了消息,蛰伏万年的修罗就要卷土重来,意欲再次踏上这片土地。锁妖碑下被封印的恶灵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可怖的传闻,混沌之气蠢蠢欲动,我感到了一丝悸动,也许,到了结束的时候了。
一万多年来,我第一次踏出了龙窟,迎着族人诧异的眼神。那双眸色不一的眼睛,也灼灼地看着我。
——“你决定了?”
——“嗯,值得。”